对于沈皇后的伤心事,乔嫚真不知该如何劝解。
因为在她看来,这就是个无解的死局。
天底下没有相安无事的妻妾,也没有女人真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子共卧一榻。
若是有……
除非是彻底断情绝念,不再对丈夫抱有一丝情意的。
殿内鸦雀无声。
乔嫚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是握住了对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沈皇后的面颊已然沾满了泪痕,“偌大的皇宫,这些话,我也只能和表嫂说。”
“就是和我娘亲说这些,她也是不理解,只让我端庄大度,做好皇后的本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可是所有人都只关心沈皇后,那我呢,我这个人的喜怒哀乐就就没人在乎了吗?”
“沈月瑶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不是被塞进架子里的毫无感情的木头啊。”
乔嫚做不到感同身受,只能安静地做个倾听者,顺便温柔地替其拭去眼泪。
沈月瑶伏在了她肩膀,情绪彻底开闸,无声的流泪,倾诉自己的所有委屈。
“表嫂,你知道吗,秀女入宫,他第一次翻牌子的那个晚上,我,我喝了三碗安神药……却还是了无睡意。”
乔嫚听着心头一痛,鼻间亦是酸涩难当,“娘娘……您何必自苦呢?”
“我也不想的……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总是想,那是我的丈夫啊,我的丈夫……”
“每日嫔妃们来向我请安,就是我最痛苦的时候;明明心里极度的厌恶、不舒服,却还是要装出一副宽容得体,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样子,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
沈月瑶越说情绪越激动,乔嫚伸手拍着她的后背,“娘娘,自古帝王之家,莫不如此,为社稷安稳,国家太平,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是每一位帝王不要也得要的,这些事您在嫁给陛下时就该明白的;臣妇知道,此事旁人怎么劝都没有用,事没有出在自己身上,谁都能轻飘飘的说两句好话劝您大度,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谁能知道疼呢?”
“此乃皇家秘事,臣妇也帮不了您什么,您若不嫌,臣妇便多多进宫来打扰您、和您说说话。”
沈月瑶抱着她的腰,埋在她怀里,“表嫂,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觉得自己要疯了。”
乔嫚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娘娘,是宫里出了什么事还是有人在您面前嚼舌根了?”
六位嫔妃入宫又不是近几日的事,何以皇后今日忽然情绪大作?
沈皇后止住眼泪,坐直了身子,眸中仓皇又迷茫,“今晨太医院院正来报……说重华宫的徐美人有身孕了。”
乔嫚脑中轰的一声,下意识握紧了沈皇后的手,“娘娘!”
她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这谁能受得了!
乔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长秋宫的,坐在马车里,两个女儿的笑脸都没法驱散她心头的乌云。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沈月瑶都是个极好的女子,赤诚良善,心思恪纯;
这样的女子,按说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才是,可偏偏入了深宫,成了一丝错也不能出的皇后。
仿佛一只向往自由的鸟儿被锁进了一个金笼子里,虽说每日好吃好喝,但却失去了曾经唾手可得的自由。
直到回府,乔嫚整个人都蔫蔫的无精打采。
崔嬷嬷心里犯嘀咕,就问随身伺候跟着一起进宫的秀清,秀清那时跟着乳母去了偏殿伺候两个小县主,并没有听到夫人和皇后 娘娘的谈话,所以也不知详情。
怪了。
崔嬷嬷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侯爷还没回来吗?”
秀清摇摇头,“侯爷和小世子去了沈国公府上,还没回来。”
崔嬷嬷就更着急了,她当眼珠子看大的姑娘,只要脸上没个笑,她心里就别不过劲。
拿定主意,崔嬷嬷去了趟厨房,挑了两样乔嫚素日最爱吃的瓜果点心,端着满满一托盘去了木香院。
乔嫚正伏在次间的美人靠上,也不知在想什么,愣愣的出神。
崔嬷嬷悄然推门走了进去,“夫人?”
乔嫚听到动静抬头看了过来,“嬷嬷,有事?”
崔嬷嬷:“老奴拿了些您爱吃的点心和果子,用一些吧。”
乔嫚轻笑,“嬷嬷这一趟,可不单是给我送吃的吧?”
崔嬷嬷宠溺笑道:“还说呢,夫人这不铁了心要我老婆子担忧。怎么从宫里回来就心事重重的,可是出事了?”
乔嫚叹了声气,“也不算是有事。”
崔嬷嬷不是外人,也不是多嘴之人,乔嫚就将沈皇后和自己说的那些话简单说了一遍。
她现在也真的需要找个人说说,否则自己也要憋闷死了。
崔嬷嬷听罢有些心疼,不管是皇后娘娘也好,还是自家的夫人,都还太年轻,把情字看得太重。
说白了,经历还太少,所以没有看开。
崔嬷嬷:“这样的事,谁也没有法子。”
“旁人怎么劝都是治标不治本,唯有自己看开了、看淡了,才能自渡。”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想来也只是一时为情所困,过些日子,娘娘自己就能想明白的。”
乔嫚隐约觉得,嬷嬷口中所谓的“想明白”,换种说法,其实就是——彻底死心。
和崔嬷嬷聊过一通,乔嫚依旧提不起什么精神。
而宁祈父子俩也不知为何,在沈国公府逗留了颇久,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府。
而前脚刚踏进侯府大门,就听得家丁禀报——“夫人从宫里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
宁祈觉得奇怪。
妻子进宫是去见皇后的,皇后和妻子一向处得好、好得跟亲姐俩似的,这两人按说不该起什么争执或是有什么不快才是。
安哥儿也听到了家丁的话,仰头看着宁祈,“爹爹,娘亲是受欺负了吗?”
这话可不敢乱说。
宁祈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你先去看妹妹,爹爹去哄娘亲。”
安儿就笑了,“好。”
说完,就蹬蹬蹬往耳房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