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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嫚云里雾里就被秀玉和秀清两个丫鬟伺候着穿上了那件藕荷轻纱软烟长裙,淡紫色的销金披帛挽于一双玉臂之间,一头乌黑顺滑的青丝在秀清灵巧的双手下梳成了一个精巧的灵蛇髻。

刚梳好头发,男人忽然绕过屏风走了进来,静静走到了妆奁前。

秀玉秀清一头雾水。

男人打量了眼她,随后手指轻点了下,“夫人今日戴这一套如何?”

乔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套粉色晶石制成的首饰,珠花、玉簪、步摇、耳环应有尽有,瞧着与她今日的衣裙很是相称。

其实粉色的晶石并不如何贵重,远比不上点翠和赤金类的首饰。

但乔嫚万事只看自己的喜好,并不如何在意其他;而且她如今的身份,也没有人会觉得她是戴不起赤金或点翠才选的这套。

珠花玉簪都是秀玉她们替她穿戴的,最后就剩一直钗花步摇,当要簪到灵蛇髻的髻尾处,如此流苏摇曳间,最显女子窈窕之态。

秀玉刚要去取步摇,谁料有人快了她一步。

她就这么看着她们那清风疏朗的侯爷小心近身的拿起那只步摇就要往夫人头上戴。

秀玉和秀清对视了一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侯爷会吗?

可别笨手笨脚的毁了夫人今日这么好看的装束。

别说两个丫鬟了,乔嫚自己心里都深深地怀疑,生怕他没轻没重毁了她现在这么好看的装扮。

宁祈手碰上她头发的那一瞬,乔嫚呼吸都屏住了,身子也僵住一动不敢动,直到那步摇安稳地插到了发间,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男人轻轻地摸了摸步摇上垂下来的流苏,称赞道:“夫人今日……甚美。”

宁祈从未这般直白的说过赞誉她的话,乔嫚倏然睁大眼,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顶着妻子诧异的视线,二十二岁的平阳侯爷第一次微微红了耳根,眼神不自然的左右飘忽了下。

她轻轻地眨了眨眼,“还是第一次听到您夸我……”

男人摸了摸鼻尖,“是嘛。”

乔嫚如实点点头,“有点不太适应。”

宁祈:“……”

其实他也有点。

……

临近巳时二刻,一家三口准时出门赴宴。

陆家也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官宦世家,府邸较之别家也是处处华美阔气。

距离上次见谢淑怡也就不到十日,但乔嫚却一眼发现眼前的人儿比起上次见面,神色憔悴了许多。

连带着嘴角的笑容都有些牵强。

乔嫚顿时神色一敛,将安儿塞到身后宁祈的怀里,随即拽着谢淑怡来到陆谦夫妻俩的院子。

待到四下都是二人的心腹丫鬟,乔嫚直截了当,“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谢淑怡冷哼了两声,“没什么大事,死不了。”

乔嫚:“你就别和我硬撑着了,到底怎么了。”

谢淑怡眼圈登时有些红,仰了仰眸,想将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倒回去。

越是平时要强厉害的人,这般模样越是让人揪心。

乔嫚见她这样,愈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你可别吓我,到底怎么了?”

“万事都还有我呢,不怕,你先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咱们再一起解决。”

谢淑怡随手抹了把眼泪,将这些日子以来的辛酸委屈一一诉来。

“我那个婆婆,眼看着二房又添了个孙子,愈发嫌弃我不争气,头胎生了个丫头片子。”

“这些日子,尖酸刻薄的话我不知听了多少,但你知道,我不是个好欺负的,她说得许多我都顶了回去,她恼羞成怒,拿出了家法罚我跪了一宿的祠堂。”

“这个世道,孝字占了半边天,不管如何,顶撞长辈都是我理亏,家里人也没有敢帮我说话的。”

乔嫚眸中已是怒气难忍,“陆谦呢?他不帮你说话?”

谢淑怡:“他被圣上指派,去了京郊几十里外的京畿大营操练士兵,平日吃住都在那,一个月方能回来一次。”

乔嫚觉得荒唐。

谢淑怡:“其实自从我生下蓁儿,我婆婆就一直不大高兴;并且一直催我和陆谦再生一个儿子。”

“只是以前她只是嘴上催促,但最近估计受了二房的刺激,说话做事是越来越难看了。”

乔嫚心疼好友,却更加气愤:“你怎么一早不告诉我?”

她若知道,一定想办法为其撑腰,决不让她一人独木难支。

谢淑怡苦笑连连,“这种家丑,你让我怎么说得出口。”

“那谢伯父和伯母呢,你也没和他们说起过?”

谢淑怡:“我娘近些年身子不如以前硬朗了,她不想让她徒增烦扰;至于我父亲……”

她顿了顿,欲言又止,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乔嫚心疼的拥住她,“我这就让宁祈去把陆谦叫回来,让他来主持解决此事。”

谢淑怡一怔,“他今日就回,我也是正打算今日和他说清楚的。”

“那你打算如何处理?”

谢淑怡神色决绝,“我没法让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给他们陆家生一个儿子,我更不可能让他们作贱我的蓁儿。”

“至于陆谦……一个孝字压下来,他又能把他的亲生母亲怎么样呢。”

声声句句,乔嫚听得心里发凉。

刚要说什么,就见一披甲佩剑 的高大身影夺门而入,“我不和离。”

来人风尘仆仆,一身清肃煞气,自是威烈将军陆谦无疑。

乔嫚被他上来的一声不和离给吼懵了。

谢淑怡倒是一脸淡定,清丽的双眸满是倔强的看向来人,“我没说要和离。”

“从我母亲开始催我们生孩子时,你就起了这个想法,别当我不知道。”

“娘子,母亲那边是我疏忽了,我向你致歉,事后你要打要骂我绝无怨言。”

“我会去和母亲说清楚。”

谢淑怡冷哼一声,“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去说就是火上浇油,你越是护着我,就越会让你母亲觉得你娶了媳妇忘了娘,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

乔嫚忽然计上心来,但话到嘴边,一时又不知怎么开口。

——“我倒是有一法子,能让陆老夫人不再对谢姑娘发难。”一道熟悉的清冷男声倏然响起。

陆谦夫妻俩,还有乔嫚皆循声看去。

就见一身月白色锦袍的男人,长身玉立,眸光冷傲,怀里还抱着一冰雪可爱的孩子。

陆谦想起男人刚才说的话,微微皱眉,“宁侯爷有何高见?”

宁祈神情坦然,“很简单。”

“你就直接和老夫人说,你在军营和士兵演武的时候不慎受伤,目前无法人道,后续如何且要看大夫诊断。”

“如此,老妇人只会求着供着谢姑娘,绝不会再为难她。”

谢淑怡瞠目。

陆谦眸中有火。

乔嫚登时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