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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驾崩,举国哀悼,萧承稷下令停灵二十日,这二十天很快就过去了,萧承稷在太极殿昭告天下,登基称帝。

第二日便下旨尊封生母先帝原配皇后郑氏为皇太后,皇祖母孙氏为太皇太后。

并在第三日下令,晋封三皇子萧承逸为成王。

因着萧承稷如今还年幼,大婚还需好几年,太皇太后又中了风,不易移动,所有二人都未曾迁宫,太皇太后依旧住在寿康宫,郑曦颜住在未央宫,依旧掌管后宫事务。

而萧玄琛的其余后妃,皆住进了慈宁宫,年幼的皇子公主们也都搬到了衍庆宫居住。

一个月后,张梦晗半夜突发急症,太医赶到之时,人已经没了。

郑曦颜吩咐宫人以太妃规制下葬,葬入妃陵。

上京城外,张梦晗一身寻常妇人的打扮,被紫蕊送出了城,城外早已有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男子,此人一身白衣,风流倜傥。

“云郎!”张梦晗看着日日夜夜思慕的男子,飞奔跑过去。

张梦晗口中的云郎就是她的心上人李云,他们两个自幼定下娃娃亲,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早已私定终身,若非当日张尚书犯错祸及家族,为报答襄王恩情,她拗不过张尚书的安排,只能参加选秀,入宫为妃。

选秀前,两人约定好了,这一生无论发生什么,皆不离不弃,只愿白首不分离。

如今,他们终于等来了苦尽甘来的那一日了。

“梦娢!”李云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好,再也不分开了,这辈子都不要分开了。”张梦晗眼角湿润,心中感慨万分。

站在不远处的紫蕊,看到这一幕,心中有些动容,片刻后她缓缓上前,温声道:“张姑娘,奴婢就送您到这儿了。”

李云松开了张梦晗,张梦晗转过身来,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感激道:“紫蕊姑姑,还请您转告皇后娘娘,她的大恩大德,我张梦晗此生不忘,但愿来世能有报答她恩情的机会。”

紫蕊笑了笑,轻声道:“张姑娘这话言重了,这一切也是您自己得来的。”说着,紫蕊从怀里拿出了一叠银票,塞到了她的手中,“这是娘娘的意思,张姑娘宁愿舍弃得之不易的荣华富贵,也要与心爱之人浪迹天涯,这份勇气和气运,娘娘很是钦佩,希望张姑娘与李公子,今后能够恩爱如初,白头到老!”

李云伸手搂着张梦晗的肩膀,满心满眼都是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欢喜和庆幸。

张梦晗听出了言外之意,其实皇后娘娘也很可怜,是皇后又如何,这辈子也只能被困在深宫里,不得自由,连寻常人的深情都不曾、更不敢体会过,一辈子都要困在那四四方方的天地里……

“紫蕊姑姑,替我多谢皇后娘娘,希望娘娘今后平安顺遂,得偿所愿!”张梦晗真心祝愿道。

“张姑娘这番话,奴婢一定带到。”紫蕊笑着点了点头。

李云扶着张梦晗上了马车,他一人驾车走了。

……

未央宫

郑曦颜的日子与以往并未有什么不同,萧玄琛死了,后宫众人,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做?

前朝有郑国公几位大臣辅佐,一切还算顺利。

后宫在郑曦颜的管理下,一直都是风平浪静,谁也不敢冒头,反倒都是夹起尾巴开始做人了。

皇子公主们每日都会到福宁殿读书,并选了朝中几位大臣的儿女入宫伴读。

但郑曦颜最希望的伴读人选,是范阳卢氏家主的嫡长女卢令媛。

卢令媛今年不过八岁,很少进宫,但听闻很是聪慧,三岁便可识字,五岁出口成章,颇有一代才女的风范。

范阳卢氏,自东汉起便是闻名朝野的世家大族,鼎盛时,甚至能够决定皇帝人选。

郑曦颜此举目的很简单,父亲和外祖父手中空有兵权,以武压制,若是有范阳卢氏的扶持,稷儿日后的皇位定能坐的更加稳固。

而且,范阳卢氏女,乃是出了名的贤德,若卢令媛能成为大梁母仪天下的皇后,也是稷儿的福气,更是大梁之福。

……

襄王府的朱红大门在晨光中缓缓开启,

郑曦颜乘坐的马车缓缓停驻,车帘轻挑,碧落身着翠绿宫装,细心搀扶着郑曦颜踏下马车。她的眼眸中,既有淡淡的感慨,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襄王府的青石板路,依旧铺陈着往昔的辉煌与沧桑,两旁的古树郁郁葱葱。守卫们一见太后驾临,立刻神色肃穆,跪倒在地,声音洪亮地行礼:“参见太后娘娘,微臣等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

郑曦颜步伐稳健,一身华服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声音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免礼平身。”

碧落跟在一旁,眉宇间难掩忧虑之色,轻声问道:“娘娘,这襄王妃突然求见,恐怕非同小可,您可得小心提防。”

郑曦颜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轻声道:“去瞧瞧便知道了。”

踏入襄王府内,很是宁静,如今的襄王府早已没有了从前的热闹。府内众人虽行动受限,但面容上尚存几分往日的安详与自在。

正厅之内,襄王妃身着素雅衣裳,端坐于上首,身旁是她的一双儿女,脸上闪过一丝的害怕。

碧落的高声通报,打破了厅内的宁静:“太后娘娘驾到!”

襄王妃闻声起身,缓缓行礼,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只是那双眸中,除了应有的敬意,还隐约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幽怨与期待,“臣妇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郑曦颜缓缓步入厅中,目光如炬,深邃而复杂地落在襄王妃身上,“襄王妃免礼,赐座。”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敲打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

襄王妃谢恩后,缓缓坐下,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而紧张。郑曦颜的目光在襄王妃及其子女身上流转,心中暗自思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神情很是冷漠。

襄王妃轻启朱唇,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对着一旁惴惴不安的一双儿女缓缓言道:“你们两个,先随侍女退下,到偏厅稍候。”她的目光温柔地掠过襄王世子略显苍白的脸庞,又转向一旁女儿,眼中满是慈爱与坚韧。

襄王世子闻言,身躯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与不解,他犹豫地唤了一声:“母妃……”那声音里,藏着太多未说出口的话,是对未知的恐惧,也是对母亲安危的深深挂念。

襄王妃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温柔而坚定的微笑,“没事,去吧。”她轻声细语,语气中满是安抚,“你先带着妹妹去偏厅,那里母妃自有安排。”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世子的手背,那动作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有鼓励,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襄王世子望着母亲那双眼睛,心中虽有千般不愿,万般不舍,却也明白此刻的局势容不得他多作停留。

“去吧!”襄王妃再次催促,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不容抗拒的力量。世子望着母亲,终是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之色。他转身,牵起妹妹的小手,两人一步步向门外走去,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

“是。”襄王世子低声应道,声音虽轻,却透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成熟与无奈。他深知,自己如今已不再是那个可以肆意玩耍的孩童,而是襄王府未来的希望,是妹妹可以依靠的兄长。他们能否寻得一线生机,全看太后与陛下的慈悲与决断。

随着兄妹二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门外,襄王妃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复杂,她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厅堂,心中很是压抑,有一股气强压着她。

“说吧!为何执意要见哀家?”郑曦颜的声音虽不高亢,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襄王妃闻言,秀眉轻轻一拧,那细腻的眉头间仿佛藏着万千思绪,又似是在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波澜。她深吸一口气,胸膛轻轻起伏。随后,她缓缓转过身来,那动作中带着几分决绝。

襄王妃凝视着郑曦颜,那双曾经清澈如水的眼眸,如今已深邃似海,藏着太多的故事与沧桑。这些年来,她鲜少入宫,即便是偶尔的宫廷宴会,也是匆匆一瞥,未曾如此近距离地、如此深刻地打量过她。

上天待她何其优厚。襄王妃心中暗自叹息,目光在郑曦颜的脸上流连。十年光阴,她每日里操持着后宫的繁杂事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可她的容颜却似乎被时光遗忘,依旧保持着未出嫁时的那份清丽脱俗,仿佛岁月从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反观自己,襄王妃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苦涩。这些年,渐渐将王府的事务交予了管家,自己则浑浑噩噩,日复一日。这张脸已是两鬓微霜,眼角也爬上了细碎的皱纹,与她相比,竟是老了这么多。

襄王妃的唇边缓缓绽放出一抹笑靥,那笑容里交织着几分尘埃落定的释然与历经风雨后的从容不迫。她轻轻抬手,指尖掠过鬓边散落的一缕青丝,随后以一种近乎仪式的庄重,优雅而从容地坐定在了对面那张象征着尊贵与地位的头位之上,举止间流露出不容忽视的皇族风范。

“太后娘娘,您智计无双,犹如女中尧舜,难道会猜不到吗?”襄王妃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挑衅,眉眼微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

殿内气氛骤紧,碧落侍立一旁,神色威严,目光如炬,冷声呵斥道:“王妃慎言!”那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正堂之中,带着不容违抗的力量。

郑曦颜闻言,微微抬手,示意碧落稍安勿躁,她的眸色在这一刻变得深邃而复杂,轻声细语间却透露出不容忽视的威严:“襄王于先帝驾崩之时,擅自带兵入宫,其意图不言自明,乃是大不敬、大不忠之举。然陛下慈悲为怀,念及旧情,至今未对襄王府有所加罪,已是天恩浩荡。王妃如此言辞,莫非是对陛下的宽容有所不满?”

襄王妃闻言,非但不怒,反而突然放声大笑,那笑声中带着几分悲凉,几分嘲讽,“他为何那般行事,你怎会不知?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你,为了确保你的儿子能顺利继位。”

“萧玄琪为了你,甘愿舍弃皇位,包括这些年的精心布局与筹划。可到头来,你却如此待他,将他的一片真心践踏于脚下,他这一生,终是毁在了你的手中!”

说到这里,襄王妃的眼眶微微泛红,但那笑容却更加灿烂。

郑曦颜听着这番话,没有丝毫的动容,“为了哀家?真是可笑,你与襄王多年夫妻,没想到竟不曾真的了解过他。”

“他带兵,乃是为了篡位,一个对皇位志在必得之人,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放弃的。真心,真心算什么?哀家不需要男人的真心,这个世上真心往往是最没用的。只有权势和地位,才是哀家想要的。”郑曦颜嘴角似笑非笑,满脸的讥讽和不屑。

“何况哀家也不需要他为哀家做什么,这皇位本就是陛下的,何须外人的支持!”

襄王妃猛然间瞪大了双眸,满脸的不可置信,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胸膛起伏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眼角处,晶莹的泪珠悄然凝聚,她紧咬下唇,试图抑制住那即将崩溃的情绪,但那声音,却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你……你怎么可以……”她的话语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艰难挤出,满是质问。

“你好狠的心!”襄王妃崩溃道。

“狠?你是第二个说哀家心狠的。”郑曦颜轻声道。

“哀家若是不狠,又如何会有今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