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我是她小叔。”男子微蹙着眉,稍稍黯沉的脸色,掩在昏暗的路灯下,叫人捉摸不透。
“那个,我是她朋友。她闺蜜刚有事先走了,叫我送她回学校。”
沈行之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些尴尬,这样子,感觉自己就像是拐了人家酒醉不醒的小侄女,然后又被人抓了个正着。
周景宴从男孩背上接过女孩置于自己怀中,女孩稍微梦呓了一声,并未醒来。
眼见着那个男孩的视线还落在自己怀里的人脸上,周景宴有些不悦地皱起眉。
“你可以走了。”
“啊好的,那我先走了,”沈行之尴尬地收回视线,觉得有些不礼貌,便又加了句,“谢谢小叔。”
他话音刚落,只见男子挑了下眉,脸色愈发地阴沉。
晚凉的风和着男人身上熟悉的浅香,赵西澄悠悠转醒。
醒来的第一感觉便是头疼,她这是在哪,记忆中最后的一副画面好像是路雨鸣在和人猜拳的画面。
意识渐渐回笼,她察觉到自己正趴在谁的背上。
背,是很宽厚的背,身上淡淡萦绕着浅香,是很熟悉的味道。
“小叔?”
她小声地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嗯,醒了。”
低沉的嗓音平铺直叙,叫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绪。
心中百味杂陈,她还记得他之前是和沈溪一道离开的。
愁闷又渐渐涌上来。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语气稍微犯冲,借着酒意有些放肆的意味。
出乎意料地,周景宴当真将她放下了。
本就酒醉不清醒着,一松手,单薄的身子微晃了一下,重心不稳,跌坐到马路边沿,膝盖磕到边缘坚硬的石块,裂开一道狭长的口子,鲜红的血顿时破流而出。
她没有哭,赵西澄头低着头死咬着嘴唇,眼眶渐渐泛起红意,一副倔强不肯低头的样子。
周景宴看着跌坐在路边的女孩,一身素白的裙子衬得她娇小的身子看起来瘦弱不堪。
他抬起手,轻轻地擦拭掉她脸上的泪,嗓子微微干涩着,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别开脸,用沉默抵制他的触碰。
周景宴弯下身子,作势要抱起她。
“闹够了没,非要把自己作受伤吗?”
男人温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变成她在闹。
她鼻子一酸,几乎是忍着喉头的酸涩咽了下去。
路边,街头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来,照得她得狼狈更惨淡些。
她看着他伸过来的手,突然想起来这只手下午牵着别的女人的画面。
脑海中刺眼的画面严重刺激着她的神经,怂恿着她越发肆无忌惮。
“你放开我,别碰我,我的事以后不用你管。”
酒精刺激着大脑,赵西澄手脚并用,扑腾着推拒他,像只受伤的小野猫,倔强得让人心疼。
周景宴强势地扣住她的身子,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强硬,“好了,别闹了,你现在需要休息。”
周景宴轻松地将她横抱起送进车里。
赵西澄微弱的力道挣不过他,又是暗恼,又是委屈,一股脑地全涌上心头,濒临崩溃。
周景宴听着她崩溃的哭声,心里也并不好受。
他可以给她更多她想要的东西,但是要他现在放她走,那是无论不可能的。
他闭了闭眼,把她哭得颤抖的身子抱到怀里,颈间晕开的湿润,一下下烫到了他心里。
这种陌生的感觉游走他身体各处。
周景宴生平第一次有些不忍心。
“小叔,你知道吗?阿落说我是个傻子。”
这是她哭倒在他怀里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床上,赵西澄累极地睡过去,均匀的呼吸氤氲开来,沉静面容上的泪痕让人看得十分心疼。
周景宴伸手抚向那张尤带泪痕的小脸,心头一阵怅然。
与沈家的联姻迫在眉睫,他准备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至于赵西澄。
周景宴克制地闭上了眼睛。
等三个月结束,如果她想离开,他会给她她想要的一切。
——
初冬的阳光照到她脸上有些刺眼,赵西澄不耐地翻了个身。
身下的床垫柔软舒适,完全不是宿舍那张窄小的硬板床。
三秒后,猛地坐起身,意识到这是在哪儿。
轻轻打开房门,白粥的香味扑鼻而来,赵西澄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厨房忙碌的男人。
“醒了?坐下来准备吃饭吧。”
周景宴忙碌的动作并没有因为她的出现而被打断。
赵西澄听着他低沉而柔和的声音,有些飘忽,云里雾里地茫然着。
桌上,排布着几道小菜,两人各坐一边。
在他眼神的示意下,她有些受宠若惊地喝了一口粥。
“怎么样?”
男人眼里缀着些许笑意。
赵西澄浅浅点了下头。
他们很少有这样安静坐下来吃饭的时候,所以一时之间彼此找不到任何的话题说。
不知怎么,她觉得他今天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她从来不知道他这样含着金汤勺长大的人居然还会煮粥。
中途,周景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她一眼,起身去接电话。
再回来时,脸色不复刚才,阴沉了许多。
赵西澄以为是他公司的事,没有打算要问。
她喝完粥自觉地起身要收拾,但被他叫住。
“周五的时间空出来,我接你回老宅吃饭。”
“什么事?”
自从上了大学,赵西澄一直在减少回周家的次数。平时住宿舍,节假日则是拽着姜落满世界的消磨时间。
总之,她对回周家老宅吃饭的事一直都很抗拒。
男人的身子似乎静止了几秒,最终他放下碗筷,平平的视线看向她。
“沈老周五会带着孙子孙女过来吃饭。”
“砰……”
她手上的碗筷滑落下去,发出刺耳尖锐的碎裂声。
“你说什么?”
她几乎是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西西,就是你听到的这样。”
周景宴有些疲累地阖上眼,父亲的压迫已经越来越直接明显了。
“你真的让我去联姻?”
赵西澄脸色惨白,垂着的手指扣紧再扣紧,指甲嵌进肉里,手麻木地感觉不到疼。
因为心里的钝痛占据了一切。
是他太过残忍还是她太过天真,原本以为他多多少少是有些爱护她的。
可原来一切都是她痴心妄想,就算到了最后,他还要榨干她最后的一点利用价值。
她爱了他六年,可他却要将她嫁给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