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砂糖怔住。
她看向身侧儒雅清秀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他变得不一样。
“小师叔……谢谢你。”
白砂糖低头说道。
司空见礼露出笑容,说道:“不用说谢,你说的对,既然入了琼宇剑派,那这里就是我的家。你……也是我的家人,我同样不能弃你于不顾。”
说着,他盘膝坐下。
“白砂糖,照顾好我的肉身。”
他的身上随之冒出虚幻的人影,宛如元神一样飞出。
剑二十三!
白砂糖虽然不明白他使的是什么功法,但是也猜得出,此刻他的肉身孱弱无比。
因此,她猛地握紧剑,守在身前。
德叔也来到一旁。
只见那司空见礼化出的元魂虚影,宛如风驰电掣一样,以人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霎时间贯穿一只只妖兽。
这些妖兽全身一颤,像是被剑意刺个通透,齐齐倒在地上。
半空里与程小澄缠斗的周乙墨,观察到这处剑台的变化,不由眼眸一愣,惊诧的叫道:“阳神境剑法!”
菩提崖上的玄慈等人,也微微皱起眉头。
“清徽道长,莫非此人就是你的依仗。”
玄慈看向对面,“阳神境的剑法确实非同小可,但是他的修为太低,就算能一时杀得了妖兽,又能坚持多久?”
玄寂在一旁冷声道:“元神未成,强行御剑,不过是自取死路罢了。”
世家弟子们不明所以,看看玄慈方丈几人,又看看静坐的清徽。
只见那蓝袍道人神色平静,丝毫不为所动。
“方丈大师,贫道所依仗的不是此人,而是这天地大势。”
他抬眼望向天空,若有所指的说道,“你等能借大晋皇朝的崇佛抑道之势压我灵枢观,贫道如今就借这天道大势反压于你。此是因果,也是承负!”
此话一出,玄慈不由面露凝重。
这清徽道长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们听不明白。
殊不知张鸣通过刚才的陆雪晴一事,也已经想得通透。
根据签到时的提示,她是位面之女,集天道气运于一身,根本不可能被随意杀死。
而展鸿同样是位面之子,又怎么可能在赤火魔宗的袭击里夭折。
这种人注定会遇强则强,历经磨难而九死一生,最终一飞冲天!
这……就是天道大势!
如今这玄慈自作聪明,要与自己以清泉、陆雪晴和展鸿的生死,作为赌斗内容,就是与这天道为敌。
大势之下,小寒山寺可能挽天倾?
所以这道门的承负之理,就如此前所言,不止于人,还有地和天。
他们三人,就是天道之承负!
可惜,玄慈等人根本看不明白,只能目露疑惑的继续看向琼宇山上。
只见周乙墨一掌震退程小澄,然后猛然冲向诛仙剑台的位置。
司空见礼的元魂察觉,立即身形化为一柄剑,直刺过去。
“呵呵!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周乙墨身躯一晃,身上显现出一道漆黑的山峦虚影,轰隆隆的碾压过去。
砰——
剑锋刺在山峦上,断折成无数段。
与此同时,闭目静坐的司空见礼“噗”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他睁开眼睛,极为虚弱的抬眼望向周乙墨,失落道:“白砂糖,我……护不住你啦。”
德叔担心的问道:“少爷,你怎么样了?”
白砂糖紧紧握着剑,站在他身前,毅然决然的说道:“司空见礼,那如今便换我护着你。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不能伤害你!”
这话,她原本只对展鸿说过。
如今,却多了一位。
司空见礼苍白的面容上,禁不住绽开灿烂的笑容。
“德叔,你带她突围吧。”
刘三德大惊,摇头道:“少爷,我领了老爷的命令,要保你周全!既然你们都不怕死,我一个老头子,还怕什么?”
说着,他站到白砂糖身侧,一起望向半空里。
周乙墨森冷的看一眼几人,笑道:“没想到,琼宇剑派一个个都不怕死!”
他双手一拉,掌心里显现出黑玄重水。
这一击足足有塑命境的强度,若是攻击下来,白砂糖和德叔根本抵挡不住。
可是,两人毫无惧色。
此时,唯有战!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刻,三长老程小澄蓦然从后方飞出。
“周乙墨!休得伤我徒弟!”
她厉喝一声,探出拐杖,驱使其化为一道飞剑光芒,直刺周乙墨的后脑。
“哼,真是冥顽不灵!”
周乙墨冷喝一声,身形扭转,以黑玄重水撞在拐杖上。
“老家伙,放弃抵抗吧!”
他凌空向前踏步,身上浮现出的黑色山峦,蓦然一点点浓缩,显化成一道人形虚影。
程小澄脸色一变:“这是……阳神境秘法!”
这周乙墨用出的功法,赫然是与剑二十三有些类似的攻击秘术。
她不由召回拐杖,在身前布下一层层的真元屏障。
可是,下一秒,那黑色人影就如同一个幽灵闪烁过来,直接从真元屏障里穿行而过。
那没有面目的脸上,蓦然睁开一对漆黑的眼眸。
程小澄慌忙将拐杖荡成一片剑幕。
可是,那黑色人影一下子凑近,一拳轰在她的身躯上。
体表毫无损伤,她的体内却像是焚山煮海一样沸腾,精气神在飞速燃烧。
“噗。”
她再也支撑不出,吐出一口鲜血,握着拐杖向下跌落。
周乙墨藏拙不用,如今一招建功,在刹那之间,就重创了程小澄。
然而,他并没有趁势追击,而是转身对准诛仙剑台里的四人。
“程小澄!既然你执意要护你徒弟,如今周某就当着你的面,将他们虐杀!”
说着,他一步迈出,身上有黑色的玄水,如游龙一样蹿出。
跌进妖兽群里的程小澄竭力驱使拐杖,将周围的妖兽逼退,不禁面露绝望。
“周乙墨!你……你胆敢!”
可是,她也只能无力的叫喊,体内像是被火灼烧一般,再也帮不了分毫。
“魔头,我杀了你!”
白砂糖咬紧牙关,驱使长剑飞出。
德叔也凝聚出一道道真元,紧跟着长剑,攻向对方。
然而,周乙墨只是轻轻一挥手,飞剑和真元就被黑玄重水打成粉碎。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周乙墨轻笑一声,随即探出蛟龙一样的黑玄重水,将两人扫荡出去。
白砂糖和德叔两人瞬间被震得重伤,跌在诛仙剑台的两侧。
司空见礼鼓起力气叫道:“赤火魔宗,清徽长老不会放过你们的!”
周乙墨哈哈一笑:“你说清徽?你们还不知道他去了小寒山寺吧?妄图以一人之力,挑战三宗十七派之一,真是狂妄!你们觉得他还能活着回来吗?”
此言一出,司空见礼和白砂糖等人齐齐色变。
“你说什么?清徽长老……”
“他一个人去了小寒山寺!”
他们有些不敢置信。
可是,下一秒,司空见礼就摇摇头,笑道:“就算是小寒山寺又如何?清徽长老既然敢以一人之力挑战,那就一定可以大胜归来!到时候你们赤火魔宗,一个都逃不掉!”
周乙墨眼眸微沉,不禁想起此前遇到的那个恐怖道人。
不管有心,还是无心,赤火魔宗都已经在此人手里栽了太多跟头。
周乙墨挥手御使黑玄重水,哼道:“他能不能回来,你们是看不到了!”
说着,黑色蛟龙向司空见礼冲去。
被困在妖兽群里的程小澄,只能声嘶力竭的焦急叫喊:“不要!”
一只只妖兽趁机攻击,打得她不住吐血,眼见到了身死道消的时刻。
琼宇剑派也即将迎来灭门。
可是,谁都没注意到,在司空见礼提及“清徽”两字时,那身后静坐的邋遢青年眼眉抖动了一下,像是要醒来。
黑玄重水如凶兽一样扑下。
司空见礼不禁闭上了双目,实际差距太大,此时,唯死而已。
“可恨,我……太弱了!”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同时,有一道剑意冲天而起!
砰——
黑玄重水化作的蛟龙,一下子被剑意冲击,头颅裂作千万份水滴。
周乙墨脸色一沉:“什么人?!”
司空见礼睁开眼,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只见胡子拉碴的青年露出淡淡笑意。
“谢谢你们,替我护道。”
说话之间,他身上的气息节节拔高。
淬体境,养气境,凝元境,归一境,塑命境……
一直到塑命境巅峰,那气息才稳稳停住。
然后,那邋遢青年有些可惜的摇摇头,随即向外一挥衣袖。
顿时有一道剑光如长河飞出,霎时间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四化为八,八化为十六……
眨眼之间,漫天皆是剑光。
签到剑法——万剑诀!
天地间唯有剑光横扫而过,所向披靡,罡气之盛,宛如地裂天崩!
重伤垂死的程小澄,眼见本已咬到面前的一众妖兽,瞬间被剑气贯穿。
然后,它们就身躯一震,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还有奕剑坪上的一名名琼宇剑派弟子,全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眼睁睁看着一只只妖兽,在光雨一样的剑气里,被撕成粉碎。
“这是……”
“快看!是展鸿师兄!”
“真的……真是展鸿师兄救了我们!琼宇……琼宇剑派有救啦!”
一个个弟子激动的叫道。
其中有一名脸颊瘦长的弟子,正是嘲笑过展鸿的袁天束,此时满脸是血,眼睛里全是震撼和羞愧。
刚刚若不是这道剑气横扫过来,他已经被那只妖兽咬断了脖颈。
而如今救下他的……竟然是……
程小澄也竭力的抬眼望去。
只见那衣衫褴褛,满嘴胡须的青年,正一脸平静的打量这个世界。
周乙墨眼神惊惧,喝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他掌管雀堂多年,早已对琼宇剑派的一切强者了如指掌,可是塑命境的名单里并没有此人!
难道不是塑命境,而是……
他再一细细打量,顿时觉得此人的样貌有些熟悉。
正在这时候,那邋遢青年揉一揉脑袋,笑道:“我是谁?是了,我叫展鸿,是琼宇剑派的弃徒,如今在灵枢观里做一名洒扫道人,微名不足挂齿。”
周乙墨目光一凝:“灵枢观!洒扫道人!”
他有些惊疑不定。
对方竟然来自灵枢观!此人身上的气息,已经是塑命境巅峰,以他现在明面上的实力,根本不足以与之抗衡。
这时候,琼宇剑派的弟子们,也一个个向诛仙剑台处围来。
妖兽群死了大半。
四周冷眼旁观的蛇堂弟子,也再坐不住,向诛仙剑台收紧包围圈。
可是,他们也有些惊惧,生怕那中间的邋遢青年再挥出一剑。
……
小寒山寺,菩提崖上。
玄慈方丈见多识广,认真端详一眼镜面里的青年,禁不住叹道:“阿弥陀佛,竟然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悟道者,一朝顿悟,直晋塑命!灵枢观真是人才济济啊!”
世家子弟们一听,不由面面相觑。
悟道者?
一朝顿悟,直晋塑命?
这是什么玩意,他们怎么从来没听过。
须臾,才有一人恍然大悟的拍着脑袋说道:“诸位兄台,我曾在一卷古籍里见过,据说这世间有一种修行者,他们不修术,不修法,而是直接参研大道!”
“就如佛家,有在菩提树下静坐四十九天,明心见性,大彻大悟,在须臾之间修成佛陀金身的故事。”
“也有道门一夜悟道,白日飞升!”
他一边回想,一边诉说着。
众人听闻,不禁眼里升起骇然,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存在?!
菩提树下的张鸣,也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
“清徽道长!”
“我想效仿灵枢观的祖师,诵道经,悟剑道,走这悟道通神之路。”
“既然您说这前面有路,即便再难,也有人曾经走下去……”
“那我为什么不可以试试呢?”
“……”
展鸿的一句句言语,犹在耳畔。
若求道,便求道。
他一路跋涉,自灵枢观一路前行,用双脚丈量天地,感悟自然之道。
而后来到这琼宇山,观摩诛仙剑台,枯坐五日,窥见诛仙、戮仙等剑意。
如今,他终于在浮沉明暗中悟道。
这些看似寻常,可是只有真正走过这条路的人,才明白其中有多艰难。
昔有灵枢观祖师,诵念经文三十年,一朝顿悟,以凡人之躯连破七境。
今有邋遢青年展鸿,散功重修,一心求道,在琼宇剑派灭门之际,连破五境,登临塑命境巅峰,力挽狂澜。
虽不及前人,已远胜当世天骄!
张鸣看向玄慈方丈,笑道:“方丈大师,这展鸿只是无处可去,暂时挂在我灵枢观里做一名洒扫道人。”
“他还算不得我灵枢观的人。”
“只是,此人之生死,恐怕还由不得你之因果所能影响、操纵!”
“大师,你还要赌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