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七这日,卫临照常给陵容请脉。
陵容特意挑了这一天,让卫临上报玄凌身孕的事情,为的就是去年今日,也是自己发现有孕又迅速小产的一天。她要最大限度地唤起玄凌的内疚与心疼,尽全力保住这个孩子。
一同上报的,还有此胎孱弱,需要静养的消息。
果然玄凌百忙之中还是来了一趟明瑟居。
他面色有几分激动地抚摸陵容的肚子,眼中是真心的希冀:“珚珚这个孩子,来得真巧。”
“时疫将清,他便到了,真是朕的福星!”
“珚珚写出《防疫十三法》,也是朕的福星!”
陵容温柔浅笑:“陛下,嫔妾见您为这事犯愁,只想为您解忧罢了,没想这么多。”
“况且这个法子,嫔妾也是请教了卫医士多次,才敢呈给陛下的,可不敢独自揽功。”
玄凌拉着陵容的手一顿,复又重重握住:“你呀,总是这么大方。”
陵容说:“至于嫔妾肚子里的这个,他呀,无论是男是女,只想做大周最快乐的孩子,让他的父皇天天陪着他玩,才不想做什么福星呢!”
玄凌也反应过来,皇室子弟用上“福星”二字,还有别的歧义,于是便收住了。
陵容拉着玄凌的手说:“去年今日,嫔妾失去了一个孩子,今天,他又来了。陛下,嫔妾真的十分满足了。”
玄凌亦有几分感慨:“珚珚,当时朕一时情急……你真的不怪朕?”
陵容心中冷笑,如果不是时机不成熟,她也是想屠龙的。
但是她此刻只是柔柔含笑,看向玄凌的目光全是深情与期待:“陛下有陛下的无奈,嫔妾只希望,无论将来再发生什么事,陛下能给嫔妾一个解释的机会。”
玄凌终于满足:“珚珚,这个孩子,会是朕的掌上明珠。”
“你写出《防疫十三法》有功,朕也不会忘了。”
陵容抬首,脸上全是将为人母的温柔与脆弱:“如今疫病渐消,嫔妾心满意足。况且嫔妾如此幸运怀有龙裔,真的不求什么了。”
感受到玄凌的受用,陵容转而面露难色,小心说道:“可是,卫医士说,嫔妾这一胎,有些弱……”
“嫔妾想,不如静养如何?”
玄凌还没说什么,就被人打断。
来人正是恬良娣身边的宫女。陵容与恬良娣同住长阳宫,对面便是恬良娣的锦华轩。她见陵容有孕,玄凌便亲自来探望,心中醋意横生。
便命令画眉去将玄凌请来,用的当然是身体不适的借口。
玄凌十分看重恬良娣这一胎,闻言哪怕知道里面有水分,还是去了。
不过他走之前,还是看了一眼陵容,陵容自然大方劝解:“恬良娣如今快四个月了,恐怕艰难些,见到陛下自然比见到御医还管用了。”
“嫔妾才两个月,不妨事。”
玄凌笑着欲拧陵容香腮:“你呀,也十分促狭!”
终究还是先陪了陵容许久,才去往锦华轩,临走之前玄凌对着小连子说:“卫临防治时疫有功,擢升为太医。”
“瑶婕妤有孕,晋为贵嫔,与敬妃同日行礼。”
又对着陵容说:“景春殿空置许久,需要收拾,况且你孕中不便,不如等生产之后再搬去吧。”
“至于静养,只要对这个孩子好,朕都依你。”
“只是总要等过了你自己的册封典礼才行。”
“多谢郎君。”陵容欣然应允,柔柔一笑,是一个几分柔弱几分欢喜的神情,玄凌深深看了一眼,才去领了锦华轩。
陵容愿望达成,她正好也不想搬宫,明瑟居虽小,事事都很周全,若是搬宫的时候被人动了手脚可说不清。
册封典礼之后,她就能安心养胎了。
玄凌一走,菊清和梅香等人都落下泪来。
她们是陪着陵容一路从选侍走来的,乾元十二年的倚梅园,永巷的深夜,去年的小产,半年的养病筹谋,哥哥险些丧生时的心痛,费尽心思的怀孕……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诉说陵容此次晋封的不易。
“小主,你终于熬出头了!”菊清死死地握住陵容的手,眼泪珠子一滴滴地落下来。
陵容亲自给她擦了眼泪,几人欢喜了一阵,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陵容说:“陛下方才是口谕,路公公,你不要忘了谢过小连子平时在陛下面前为咱们说的好话才是。”
路成林一点头。陵容又对着梅香和菊清说:“一日未行礼,我就还是一日的婕妤,只能叫小主,不能叫主子。”
“不要坏了规矩,让人捉住把柄。”
陵容让菊清亲自到毓章宫告诉芳缕姑姑这一喜讯,让小秦子和梅香、小顺子几人,将明瑟居里里外外重新检查了一遍,不再燃香,不再泡茶,所有带尖角的器具都用布条裹上了,地面更是清了又清,决不能出现任何珠子、石头等令人脚滑的东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尔明瑟居婕妤安氏,性质淑诚,谨则和顺,恭贤有礼,瑶仪具备,册为正三品贵嫔,宜美号为‘瑶’”。
次日上午,小连子喜滋滋地到明瑟居来宣旨,大约宫妃有孕,玄凌是真的高兴,因此下旨是很快的。
太后因为听说了陵容这一胎不太稳健的缘故,有些淡淡的,只是赐了一些寻常东西。其中布匹、绸缎、药材居多。
陵容倒不在意,太后赐下一根簪钗没什么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收回去。反而是这些东西很实在,太后赐下的都是好的,而且不用担心有人动手脚。
时疫来的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渐渐散了。
春日天暖融融的,陵容终于能和玉如坐在一处说话了。玉如笑着看向陵容的肚子,想摸又不敢摸:“姐姐,这里边真的有个孩子么?”
“他会在你的身体里慢慢长大么?”
陵容笑着说:“轻轻摸不妨事的。昨儿我见了恬良娣,四个月已经显怀了,她行走之间都要扶着腰呢。”
玉如轻轻一哼:“谁都跟她似的,娇狂的不得了,昨儿又把陛下请了来,说是里面是个皇子,话里话外,都是还想再进一阶的意思。”
陵容道:“她家世出众些,也是应分的。”
“咱们别学了这做派便可,听说陛下昨儿召的你?”
玉如含羞点头:“是。恬良娣不能侍寝,陛下便去了长春宫中。”
陵容拍拍她的手:“正是,凡事有好也有坏。她虽然有孕尊贵些,但是不能侍寝不也给了你机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