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洛妮娅驻足在那扇门前,垂着眼眸。
这是她的人生吗?好像是吧……
在西伯利亚,她接收到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刺杀【魔鬼】”。
之所以这是她收到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因为任务失败了……
从她离开了那个地狱一般的训练营后,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行动失败。
她精心选择的藏匿地点被目标随意的一眼发现了,她提前了一天藏匿在埋伏地点的行为在对方眼中像个笑话。
她嘲弄似的将自己暴露在了她的狙击镜中,然后又转头来到了她的身后,她最后的反击被她随手打断,那把陪伴着自己完成了无数任务的小刀不知道被打飞到了哪里。
她逃走了……她不应该逃走的。
“你们这些工具的命运只有完成任务,回来复命,以及死在没有完成的任务上!”
这是她从“教官”那里听到过最多的话之一。
她是一个工具……一个不需要快乐,不需要恐惧,更不需要怯懦的工具。
任务失败了的结果应该是死在那里,死在那个名为【魔鬼】的女人手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狼狈的逃出来,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街头。
为什么自己要跑呢?就算手臂被拗的脱臼,就算没有枪械,小刀也不知所踪,就算自己又冷又饿体力不支……
自己也不应该跑。
可是当自己倒在雪地里的那一刻,布洛妮娅心中涌上的只有一个想法……
“我不想死……”
那是生命最初的呐喊,是一个人生而为人的渴求。
她穷尽了最后的力量,扬起了一片雪雾,然后挣扎着逃离了那里。
可是自己要逃到哪里去?
她虽然换过不止一任“主人”,但自己是被“交易”和“继承”的……她依旧是那个“最好的工具”,是只要出手就没有任何败绩的“乌拉尔银狼”。
他们能接受凯旋而归的狼,却不能接受夹尾生还的犬。
自己已经回不去了……自己没有家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布洛妮娅将自己藏在了一个充满了污秽的角落,和一个巨大的垃圾箱作伴。
世界的腐臭味刺激着她昏昏欲睡的脑袋,不知道是因为太过寒冷还是因为什么,布洛妮娅捡起了一张皱巴巴的报纸。
上面的油墨味总比那些恶臭要好太多了,可惜布洛妮娅看不懂上面的那些字符,工具只需要知道怎么做就好,不需要掌握太多的知识。
可能是无聊,也可能是出于某种莫名产生的仪式感,布洛妮娅小心翼翼的将报纸上的褶皱抚平,然后把它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看到那些曾经的“同伴”们被送回来时身上都会盖着这样一层白布,有时候白布上面还有花纹标记,布洛妮娅算是给自己做了这样一个仪式。
这算是……回去了吗?
布洛妮娅很清楚,这不是。
算了,就这样吧……布洛妮娅闭上眼睛,想要睡上最后一觉。
然后她就被一个一身邋遢,浑身都是酒味的老头子赶了出来,因为那个垃圾箱是他的家,他不欢迎邻居。
重新回到大街上的布洛妮娅出神的注视着那个老头熟练的钻进垃圾桶,她几乎停滞的脑海中出现了生命中第一个具有指向性的疑问。
什么是“家”?布洛妮娅把它当做了生命中的最后一个问题,把它作为了自己的夙愿,所以她迈开了腿,在这个萧条的街道上开始行走,试图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现在,回到这扇门前,布洛妮娅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问题的答案了。
这样温暖的……大概就是【家】了吧……
要是自己也有这样一个家就好了……
布洛妮娅站在寒风中,伸出自己被冻得苍白的手,渴望触碰那一抹温暖。
她好像看见了一个女人抱着小小的自己坐在火炉旁,用手指戳着自己的脸蛋,把自己逗得发出声音。
还有一个看不清身影,但是身形壮硕的男人在温和的摇着女人坐着的摇椅,凑着脑袋要看自己,却在幼小的啼哭中被女人一巴掌拍在了头上。
要是……是这样的话该多好啊……
可惜那温暖并不属于自己,就像眼前的这扇门不会为自己打开一……
“嘎吱——”
布洛妮娅瞳孔微缩,伸出去的手下意识的回到了身前护住自己,可是开门的惊吓冲垮了她的意识。
她摇摇晃晃的抬起头,看清了开门之人的那张脸。
那是大海的颜色……
“你好?请问……你没事吧?”开门的短发女孩怯生生的向布洛妮娅询问。
布洛妮娅给不出回答,只是直勾勾的注视着那双眼睛,像是要将这幅场景当做人生中最后一幅画面。
一个幸福的孩子……就该是这样的吧……
下辈子,自己一定要做这样一个幸福的孩子。
“是你?”一道略带着惊讶的声音从那个海蓝色的女孩身后传来,布洛妮娅抬起眼眸,最后在脑海中留下了那个走过来的女人的样貌。
是她啊……那个【魔鬼】……
居然追到这里来了吗?
……
温暖……是布洛妮娅从未曾感受过的温暖……虽然周围是一片黑暗,但在这个时候,这片黑暗比那些白雪更让布洛妮娅喜欢。
感知逐渐恢复,自己躺着的地方不是坚硬的木板,而是一种让她陌生的柔软。这种柔软将她包裹,让她想沉溺在其中。
但早就刻进了骨子的警惕还是让她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陌生,但是敞亮的房间,一种布洛妮娅从未见过的风格,明明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可布洛妮娅就是觉得这个房间和眼前的这个大海一般的女孩非常的般配。
可她还是没有收住自己的下意识反应,条件反射的动作将那个大海一样的女孩甩开。
“我劝你最好不要动她。”冷冰冰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布洛妮娅这次是真的汗毛倒竖,整个人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是那个【魔鬼】——!
可身上的束缚感让她的行动没有那么顺畅,当她即将摆脱那柔软的包裹时,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很高兴见到你,乌拉尔银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