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笙往赎罪处跑了好几趟,这次是第四回。这一次带来了一份赎金,转交给主事。
刑部赎罪处的主事掌赎罪事务,凡赎罪案件,均须开列所犯案情。
衙门已经审过案子,一审定下了陈宅外聚众斗殴是宋一零主使,故意伤害易硕一人。判,杖刑七十,徒刑三年。
唐万琼再一次跟嘉章侯家眷讲一次:“殴打他人的治安处罚为出五日到十日的拘留,并处两吊钱以上五吊钱以下的罚款。这是情节较轻的,而宋一零是聚众殴的寻衅滋事,纠集家仆一干人等在燕京城西陈家民宅外独自行凶伤害易硕一人,造成他人轻伤,认定为故意伤害罪。易硕同意出具谅解书,只能作为减轻处罚的依据之一。斗殴中伤至流血,仗七十,处三年牢狱。”
赎刑是保释方式,旨在确保罪人出现在审刑院。
宋一宁带来太医院的鉴定书,主事看过后才知道是宋一零的精神病鉴定。宋一宁神情严肃,凝望着主事的脸。他开始脱罪:“在陈家民宅外,宋一零和易硕的矛盾是由被害人故意引发,因易硕家庭的纠纷而起,一般不认定为寻衅滋事。行为人悔罪,积极赔偿被害人损失和被害人谅解,可以从轻处罚,犯罪情节轻微,可以免于刑事处罚。宋一零有精神病史,突发精神病在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情况下造成他人人身伤害。”
唐万琼回拒“此处是赎罪处,案子的定义已经了结。衙门公堂才是审理案件的处理场所。”
唐万琼说的没错,案子确实是不归赎罪处管,管理案件的是衙门公堂。
董笙还是迟一步,案子开审时好不容易拿到了易硕的谅解书。还是挽回不了她的杖刑和徒刑。替宋一零不值,为了义气帮董笙打架,落着一下不好的下场。
赎罪处几次不收赎金,是拖着宋一零不得保释。衙门是开审了案子,要是宋一零不出现在审理院。真的是要受三年有期徒刑,那可是三年啊。
宋一宁袒护妹妹,无数次的以金赎罪用赎刑制度来逃避刑罚。朝中大臣不敢收贿赂,是关于朝政查腐。
他可不能真让宋一零坐牢啊,就算捞不得也得捞。他转头,立刻出来了赎罪处,往东边走。
董笙垂头丧气地上了马车,丫头章丹丹正高兴着呢见了主子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倒是收敛了点。“小姐,侯爷快要回来了。府上萤小姐刚刚来人告知奴婢的,本来以为侯爷要晚一点回来呢,没想到这么快回来了。”
董笙心里好过一点,兄长回家了。“快,回府去。”
章丹丹和董笙脸上都挂着笑容,对于侯府的人来说,见到侯爷一面难得。庆平一年,侯爷常年外出。这一次到燕京,还不知道待几日就又走了。
等到了侯府,董笙没见到心心念念的荃兄。而是尉迟萤,董笙还是笑脸相迎“萤姐姐不必等了,不如回屋歇会儿。站在屋外也是受累,兄长想必是军中有要事。”
尉迟萤姿貌虽非绝丽,气质是温雅的深闺佳人。对人也是和蔼,她倒是如同董笙所说不等人了。“小笙,随着萤姐姐去正堂,好吗?”
董笙对尉迟萤,是长姐如母。自然是肯,去说个话而已。走就是,这一次尉迟萤和董笙并未同步,而是落后董家小姐半步。
等到了正堂,尉迟萤未坐。站在一旁说话:“小笙,翁主娘娘已经回来了。她是旨婚的夫人,可我也是许配给侯爷未过门的准媳妇啊。”
好像是将董笙视做主人,她从来都只是客人。
董笙惊了!扶着尉迟萤上座,温和地说着“萤姐姐,此事为何隐瞒多年。”
没有怪尉迟萤的意思,董笙也是觉得事发突然。兄长娶了救命恩人是最好的,对于侯府来说有一个高贵的女主人掌中馈。陛下的赐婚旨意是抬举嘉章侯才会恩赏。
“父亲故去十六年,荃兄不曾亏待,我也是知恩从不敢要挟着侯府怕是让人指点。自从九岁就到的嘉章侯府。到了今年正好是满十六年,我一直把荃兄当做是恩人,可是父亲临终遗言是托付的良人是他。我以为荃兄也是知道的啊,可赐婚的却不是我。”
尉迟家也是同董家一般,全门英烈皆是为开国建朝献身。尉迟相和董东流是很要好的兄弟,战死沙场时定下的口头亲。尉迟家受封兵部大将军,而尉迟萤身是功臣家眷。是殊荣,是名义上的大将军之女。
一个大将军没了,又有人顶上。她投奔董家十年余,没有拿来宣扬过,这桩婚事并未有人知晓,嘉章侯府上下还是第一次得知。
董荃一直将尉迟萤看做是故人遗孤,并未知道婚约。刚好董荃回家听到,他给尉迟萤一个解释。“小萤,令尊和家父的诺言,董荃定恪守。”
董笙为难,一个是救命恩人一个是长姐如母的萤姐姐。
尉迟萤只要公道,董荃的态度是认真的。她也宽心,起身给侯爷行礼。一步一举没有差错,生在武将之家性子很是温润。
容楚在门外跪拜“老奴是福乐翁主府上的嬷嬷容氏,拜见侯爷。”
听到了董荃的一句恪守诺言,她决定要多嘴。
董荃知道容嬷嬷是为了东宫晚宴来请笙笙,在诱惑前还是再次拒绝。
给了眼色给尉迟萤,让她带着笙笙走。“笙笙,跟着小萤回屋吧。”董笙不解,还是纳闷着。
站着不动,董荃使招。“今日的学问学完了吗,”
尉迟萤宛然一笑,董笙草草回话“没悟懂。”
容嬷嬷还是第一次见到侯府里不寻常的关系,嘉章侯口中的小萤是尉迟萤?
容嬷嬷坐着喝茶,细品着刚那段话。也大胆猜测一二,试探问:“陛下钦赐的圣旨,侯爷和翁主娘娘才成了夫妻。尉迟大人和董大人的诺言,侯爷不恶逆是大孝子。尉迟小姐该到了婚嫁之年,迟迟未许人家。可是有了相中的公子?”
“不瞒嬷嬷,尉迟萤今日肯说出婚约,她是家父早些年定下的儿媳,许配的发妻自然是尉迟萤。”董荃刚正,不委婉地讲出。很干脆地认可了尉迟萤的身份是嘉章侯府的主母,也是抗旨。
容嬷嬷没了好讲话的语气,声音还是大声了点。“好个嘉章侯,当真是为了尉迟萤一人不顾翁主娘娘?如此大逆不道是要抄家还是砍头?!”
容楚逼问着董荃,董荃也执拗。言:“嬷嬷息怒,翁主娘娘金贵定会择婿他人,董荃已有原配夫人。”
嘉章侯还是不改口,容楚喝不下去陈茶。僵持一会儿,有个人不敲门就进来了。
是董家小姐,董笙。她找个椅子坐下,跟嬷嬷好好说话。“容嬷嬷,尉迟萤是董家唯一的夫人,要是兄长不遵信诺才是小人之举。若是翁主娘娘退婚,两家必定是皆大欢喜。”
容楚摸着正堂里的茶几,手指划过厚重的灰尘。“主子的想法,容楚不敢揣测。董小姐要是有意,当面讲不是更好。今晚东宫给翁主娘娘办洗尘宴,董小姐可要来?”
容楚不满,嘉章侯是重情义的不错,始终是早与她人两心同。她只盼翁主娘娘不要失魂落魄地一厢情愿错付情衷,听过颜素讲过那年御花园中的一眼惊鸿再到铁轶军犒赏的宫宴中再次重逢。
董笙看着兄长没有发话,不敢乱说话。
容楚眼尖,有道影子被光照晃动着。她开口:“尉迟小姐,上座。”
尉迟萤大方地走出来,脸上带着害羞的两抹腮红。还是董荃出言给尉迟萤解围“嬷嬷好眼力,笙笙顽劣小萤定是管不住。小萤找了许久,想必是口渴了吧,留下喝一杯茶水润喉。”
容楚气到口中咽不下茶水,不就是窥探内屋吗?嘉章侯真是有心维护尉迟萤的贤名。还有董家小姐一点都没有大户人家的教养,还不是鲁莽。
尉迟萤举着茶杯还没有喝下茶水,先说着:“承蒙容嬷嬷一句尉迟小姐,尉迟萤不敢当。在屋外窥探的人是我,德行有亏的人是我。”
容楚再次尝一尝好茶,勉强下口。“敢作敢当,尉迟小姐当得老奴称赞。”
“天色不早,老奴告退。”容楚没有话可讲,说了这么多该听入耳了。
三人立即起身,容楚可是翁主府的女官代表的也是翁主的面子。
“笙笙,送一送容嬷嬷。”董荃还是退让,给两家不结仇的机会。董笙要是去,他也不拦着不让了。
董笙随着容嬷嬷,她也没想要做对不起救命恩人的事。还是开口劝着年长的嬷嬷“嬷嬷,我……”
我字的后边,怎么讲都是不对劲。董笙欲言又止,还是容楚接话。“董小姐可是想好见翁主娘娘?要是没想好,下次递帖子见可就不容易了!”
容楚就是为翁主娘娘动怒,凭什么董家一个两个都是站在尉迟萤那边。尉迟小姐算是原配,圣旨算怎么回事?把天子圣旨当儿戏,嘉章侯府不知死活。
“嬷嬷,董笙真心赴宴。”董笙还是跟着容楚上门,为了萤姐姐还为救命恩人。
来到了羽鹤堂,董笙才发觉侯府的待客之道还是差劲多了。等了许久,她还是耐心等待。
“翁主娘娘,董小姐应下赴约。还有一事,老奴前去侯府发现尉迟萤和嘉章侯早有婚约。”琉璃池的泉水是暖的,我闭着眼在池子里泡温泉。
听到容楚姑姑的话,可惜尉迟萤悲惨。
听闻她曾是忠烈之后,全族人为蔺氏牺牲,战死沙场上的尉迟一姓。世人只知道将军崔裯煄几人记得尉迟相,尉迟萤孤孤单单在世上想必难过。
万疆国土,是由战士挺起脊梁。
容楚姑姑背过去,我擦身就穿了件素色的衣服就了事。“陛下赐错了人,本宫觉得荒唐。”
容楚跪下,天子荒唐?荒唐的人是谁都不会是皇帝啊。容楚给自个来个大巴掌,警醒着小主子谨言慎行。
还是对容楚讲起团团,嘱咐着:“容楚姑姑去庄子上管着丫鬟,好生照料着本宫的女儿团团。”
容楚耳朵好像听到雷声!咚!
等回神过来,她跪着的腿麻了。容楚一脸忧愁的模样讲了“主子放心,容楚定当尽心尽力。”
红豆亭摸雪,当时还觉得有冻手。现在回想,雪还是太有趣。我回到屋子里,画了个浓妆。
到了羽鹤堂,我握着茶杯,指尖的抵着孔雀青玉杯,问着她:“终其一生,只为年少时的一抹惊鸿。笙笙如何觉得?”
还是沸腾的水烫手,我虽是问人,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心锁生锈,要因人而论,太执着于某个人未必是件好事。
董笙想起易硕的夫人陈巧巧,盛大的婚礼确是和公鸡拜堂成亲。“我只看到少年的一生悲哀没有替自己活过一场,一颦一笑都是为了讨好心上人。”
哦?
痴情?
不过是痴呆。
掌握着婚姻做主的是我,我本就只是觉得嘉章侯符合择婿人选而已,不一定非他不可。手里的茶杯缓缓地落在黄花梨桌子上,挑了个粉嫩的花糕点。嚼完后说话“本宫知晓,不强求姻缘。尉迟萤要是得愿,必定是笙笙付出代价。”
话很明白,我同意退婚。
没想到,董笙为了成全尉迟萤的痴心。竟不犹豫一下“为了萤姐姐和荃兄的幸福,笙笙甘愿当垫脚石。”
董家还是犟,兄妹两个都是张狂。在我的面前,擅自成全了不属于我的幸福。
董荃不欠林杳的,最多就是道德上的不仁不义。况且发妻是尉迟萤,真正插一脚先一步的才是横跨在两人间的第三者。
大好芳华,止步后宅有何意义。
我不是一直要想去游历各地,不是一直有要完成的温书学府的课业吗?
真为尉迟萤心动,小姑子用勇气来抵挡着人世荒唐。到最后,是我惊羡。
两手击掌!“好,本宫悔婚。”在雪山遇到的孤傲美人是我从不后悔的事,董笙是枝头的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