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气的眼睛红的如同玛瑙珠,指着自己一动一动的球尾,道:“主子,不带你这样的!”
“行了,长小兔儿,回见。”墨沧溟说着,臂膀一掀,将身后的林颂言一拢,便打横抱进自己怀里。
他抄着林颂言的长腿和楚腰,将林颂言的手臂慢慢搭在自己脖颈上。
颠稳了怀中人,他语气颇为小心翼翼,问:“可以扶一下吗?走了。”
林颂言没有抗拒,低声羞赧道:“嗯。”
墨沧溟起跳,一步就越出了百米,风声呼啸灌入耳廓,满山林叶为他们战栗!
林颂言手搭在墨沧溟脖颈上,头也歪在他坚实的胸口上,温软脸颊碰上那一颗颗的晶石碎片,只觉得硌的他生疼。
和他梦魇之中相同,墨沧溟胸前的确满是沟壑与棱角。
方才他听见圣君说的,才知这是让墨沧溟险些被困死在魔宫里的水凝链。
也就是这些碎片,一点点蚕食着墨沧溟身体,让他一步步走向死亡。
林颂言下意识用脸蹭了蹭那些碎片,无可避免,也蹭到了墨沧溟胸口的星点皮肤。
这股熟悉的酥痒,让墨沧溟顿时脚下一滑,差点儿在高速跳跃之中,脱手把林颂言甩出去。
林颂言赶紧双臂绞紧了他的脖颈,墨沧溟也如珍如宝将他捞住,像要摁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然而,就在墨沧溟刚一落地的时候,他们都瞧见了近在眼前,有一枚小小的蛛丝网。
网上挂着一只黑亮的小蜘蛛,生着密密麻麻的腿毛,离他们仅有一根手指的距离。
这让人头皮发麻的东西,令墨沧溟顿时向后一仰,彻底失去了平衡,跌坐在地。
林颂言也扑倒在他怀里,闻见一阵比方才更浓郁的魔息香气,顿时心里抽痛了一瞬间。
砰——
林颂言即便再轻巧,也还是把墨沧溟胸前那些水凝链碎片,砸的又深入墨沧溟皮肉几分。
“嗯……”墨沧溟闷哼了一声,呛出了一口血,却忍住没再发出一点儿声音。
林颂言看着被他压出来的血,糊满了墨沧溟的前襟、腹部,还有林颂言的背后。
他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眼里晕出一片水光,“啊……怎么回事?怎么办?这些东西怎么弄掉……我……”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抚摸着墨沧溟带着血迹的面庞,“很疼吧?我怎么做才行?”
他很难想象,这些东西他才一压,就硌破了墨沧溟的皮肉,那这些如同碎水晶的东西,长在墨沧溟身体里,又该有多痛?
“跑?还跑吗?”
圣君出现在他们眼前,气势凌人的俯视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两人。
小蜘蛛听话的爬上圣君的手,继而又经过他宽大的衣袖,八条毛茸茸的腿站在圣君紫衣肩膀上。
“林颂言,这一只,是你曾经中的那只情蛊的孩子,比那只毒性差很多,你不会像上次一样痛苦,也不会对沧溟过分依赖。”
“既然你们都不听话,那不如就让这个听话的小蜘蛛,替我好好管教你们。”
说着,圣君没有再心慈手软,将那只情蛊蜘蛛扔向林颂言的脖颈。
林颂言一惊,紧紧闭上眼睛,上下睫毛紧紧交叠着颤抖如蝶翼,双手护住自己雪白的颈侧。
虽然他知道没有用,蜘蛛会在他任何一处肌肤上刺破口子,把毒液灌进去。
突然,千钧一发之际,弹射来的蜘蛛,竟是被人给捞住了!
一枚鱼抄子突兀出现在这不合时宜的场面中!
只见,是费悟倒挂在树上,用鱼抄子把情蛊蜘蛛给捞了一把。
捞过来后,一气呵成的,热扎二手心一撮。
这西域少女丹朱似的小嘴一吹气,点了一把诅咒之火,将那蜘蛛彻底烧着了。
噼里啪啦,蜘蛛在火中发出爆裂脆响,挥发出扑鼻的蛋白质香气,还窜出一股蛊毒的黑烟来。
费悟和热扎二互拍巴掌,“完美!”
蜘蛛情蛊已化飞灰,现在,圣君还有什么能威胁墨沧溟的?
圣君见这一幕,当即剑眉凝立,他手中如同舞姿般灵动,绕出一枚香炉,里头浓烟滚滚。
清冷圣君对着费悟和热扎二,一步步走过来,薄唇轻启,怒道:“西域人!”
林颂言张大了嘴,一见这香炉便知,圣君是动了肝火。
他妄图举苗疆蛊毒之力,把坏他好事的费悟两人弄死!
热扎二拖起费悟,便是口中念起一串听不懂的咒语,少女的咒术神秘又拗口。
霎时间,吹起了摧枯拉朽的狂风,那香炉的黑烟被裹挟着全吹到了圣君脸上。
“我看你这蛊毒怎么过来!死南蛮子!”热扎二骄傲昂头侧目,冷哼出声。
圣君更加恼火,顶着风抽出自己的鞭子来,“不知好歹的西域妖人!”
正在林颂言为费悟两人揪心时,墨沧溟突然抓起他,踉跄着往东边跑。
“快走,西域少祭司实力不俗,能抵挡一段时间。”
林颂言只好随墨沧溟先去。
两人跑的匆忙,在怒号的狂风里,林颂言什么也看不清,林叶被吹起来狂舞,密集到伸手不见五指。
他被墨沧溟扯到什么地方,完全没有任何方向感,只是两手紧牵,似乎一放开,对方便会彻底在生命中消失不见。
到后来,他晕头转向,被墨沧溟终于拖到一处连顶棚都没有的破土房里。
逃出了西域少祭司招来的妖风后,四周安静的连一道虫鸣也没有。
一进去这土房,墨沧溟就窝在墙角里,皱着眉头一动不动,如同一只奄奄一息的困兽。
林颂言推推他,“墨沧溟?墨沧溟?”
没有任何回音。
窝在墙角里背对着他的墨沧溟,像是在来到这里的一刻就去了半条命。
林颂言赶紧把人搬到自己腿上,用指头颤巍巍探了探,还好,这人还有进出气。
墨沧溟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他可是魔君啊!
林颂言安慰自己。
可是,然后呢?然后呢?不死就够了吗?
如果墨沧溟一直醒不过来怎么办?
扪心自问,林颂言跟墨沧溟跑出来的时候,就只知道是逃出了圣君的手掌心。
并没想过他是否真的要回到青峦宗。
现在想一想,他回什么青峦宗啊,他一个魔物,谁要他啊?
他茫然无措,只能不停的叫喊墨沧溟,叫的声嘶力竭,嗓音沙哑到了自己都听不清的程度。
“墨沧溟,醒醒!”
“墨沧溟,你想装死,骗我跟你合修是吧?这个计划逊毙了,我不会同情你的哈,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没有炉鼎,你得了病就只能等死了吗?弱爆了你!”
“你不是前两天还能和费悟打情骂俏的吗?怎么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林颂言一直在碎碎念,试图消除自己内心的恐惧。
可是,世界上像是只有他一个人了一样。
不同于曾经自己在山洞苟活的时候。
那时候,他知道每天会有人来给他送食物,有一个人会默默注视着他,他只是乐得自在,不会有孤独的体会。
可现在,在确定怀里这个人不会回答自己以后,他就如同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这面没有顶棚的土墙,四周万籁俱寂,天上连星星也没有,风都停滞不前,草木山石如同假象。
就像天永远不会亮,林颂言永远无家可归。
“咳咳,我什么时候,和他……打情骂俏过?”
背对着他的墨沧溟,突然出声,气息微弱,如同蚊呐。
但这让林颂言的世界里有了声音,他怀里的人也有了温度。
背靠的这面土墙,像是一个可供靠岸的港湾。
家里有没有顶子无关紧要,至少,天塌下来,有一个个子高的给他顶着就好。
林颂言摸上墨沧溟的胸口,用指尖轻抚那些伤口。
他吹吹气,不知道能不能缓解墨沧溟的痛苦。
带着一点儿哽咽,他抱着墨沧溟,像儿时母亲哄他一样,轻声道:“打板凳,坏板凳……墨沧溟,不疼了……不疼了……”
但是眼泪反而止不住的掉,哭的有点儿失控。
“墨沧溟……这个锅,可能不是板凳,而是我的,是我害你伤的更重的。”
他抽泣时,泪水颗颗晶莹如珠,在红玉似的下睑处滑落,“我不是心疼你,我只是……有一点儿情蛊后遗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