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丰长吸一口气,棍势略缓,左右脚微错,闪出一点破绽。
果然,背后一把刀突然劈出。张三丰左脚点地,右脚将自己的身子轻轻巧巧地转了半个圈,棍子向后刺出,直指执刀僧兵的手腕之下。
钉……
这一招,可命名为“云龙掉尾”。张三丰在脑中记下这个名字,右手微抖,震开刀背,棍尾轻轻巧巧地在对方腕上一点,刀便脱手而落。却未掉到地上,而似乎是被粘在了棍尾,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昂首跳起,划出一丝圆润的刀光。
“马后抛刀”!
刀光闪过僧兵的脖颈,留下一丝红线,又蜿蜒地滑向第二个僧兵。
须臾之间,九个僧兵便如同被割了的韭菜一般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颈,眼中留下难以置信的错愕。
张三丰收棍而立,环视一圈,喃喃地摇摇头,心下相当沉重。
不是因为平生第一次杀人,而是发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那本该云淡风轻的日子!
有正在围攻道士的和尚,见到倒地的僧兵,吓了一大跳。
咚!
张三丰棍子往地上一顿,激起一阵莫名的涟漪,冷冷的目光扫向那群和尚。身上点点血迹,虽然让他不至于像个凶神恶煞,却如同不怒而威的杀胚。
“啊——跑啊!快跑……”
有一个溜走,便有两个三个,然后一哄而散。
只留下伤痕累累地道士们,心有余悸地看着默然的张三丰,眼光之中全是无声的埋怨……
与此同时。
在城东侯潮门码头外,一艘吃水颇深的货船正缓缓驶来。
船上装载的,全是杨琏真伽亲自发函向驻军调集而来的军械。包括弓弩刀枪盾牌,甚至还有十几付皮甲。
码头上,已有十数个僧兵带着一些和尚,在此相候。
周边的船只大多已经被驱离码头,即使没走的,也有和尚在船上警戒。
离码头还有十余丈远,举着火把的和尚们已经聚于岸边,准备开始安排卸货。
却隐隐地看着那艘船只慢慢地倾倒。
“哎,怎么回事?”和尚们大喊道。
“是不是货装太多了?”
“小心!快掌好舵!”
“船快沉了……”
船上的和尚,比岸上的和尚还慌张。难怪一路行来,总觉得这船有些不对劲。
果然,是很不对劲!
崩!的一声脆响,自船底传出。
那感觉,就像自己身上被拆走了一根肋骨一般。
牵一发而动全身,崩崩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这船只不过是征用而来的普通小货船,根本没有水密舱。船只一处漏水,若不及时堵上,便得面临倾覆的危险。
若是四处漏水,那唯一的选择只能跳船先把命保住再说。
卟嗵嗵……充为水手的和尚们急急跳下水去。
倒也不是所有的和尚都急着逃命,有几个还是准备潜到船底去看看船只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但是入水之后的和尚,却没有一个再露出头来。
一团团的血水,缓缓地荡至码头处,在黑夜之中却已看不出任何的色彩。
“哎哎,怎么回事啊?”有僧兵怒吼道:“你们他娘的干什么?怎么把船开进沟底去了?”
“快,快去看看,估计出事了……”
火把渐次散开,沿河岩蜂拥而上。
“咻,咻——”
黑暗之中,箭矢破空而至。
“谁?有埋伏!”
“快跑……”
“别跑!趴下!”
“快找东西挡下啊!”
码头边,乱作一团。有和尚扔下火把,有些却依然执火四处查探。有和尚扭头往城里跑去,有些却直接跳入河里,试图藏身水里躲开无迹可寻的箭矢。
一刻钟之后,码头终于安静下来。
黑暗中,现出几个身影。
走在最前面的,是手持钢弩,昂然四顾的小六。
哪怕一身黑衣,在这样的黑夜之中,也掩不住他喷薄而出的自信。
“就这种杂鱼,还把你们整得那么狼狈?”小六斜视着地上的和尚们,不屑地说道。
哗啦啦——
水里冒出了苟顺,嘴里咬着一把尖刀,泛着隐隐的血光。
身后,是一群穿着黑衣水靠的水鬼。
跳上岸后,苟顺朝着小六拱手见礼。左手接过一根火把,右手提着尖刀,挨个摸索着躺在地上的和尚。但有呻吟者,便补上一刀。
小六看着不由一呆,喃喃说道:“用不着这么狠吧……”
陈文开拍了拍小六的肩膀,说道:“快干活吧。”
“干活?人都杀光了,还需要干啥活?”
陈文开默默地摇摇头。
自甄鑫从泉州启行北上时,日月岛便开始沿海岸线布局,精心挑选海岛在泉州与杭州之间搭建岛链。同时,开始抽调日月岛水军北上。
一直逮不到出征机会的小六,这一次无论如何坚持着要带兵北上。
作为统管日月岛教育口的最高管理人员,小六到底还是拥有一定决策权。陈文开也不好拒绝,只能让老丁拔给他一个连,让小六兼摄连长之职,随船队北上杭州。
第一次的表现,还算不错……陈文开默默地给他打了个59分。
夜已过半,灯火通明的寿宁寺内,此时却呈现出诡异的平静。
盘腿坐在大雄宝殿之前的文才,艰难地伸出两腿,捏着已经发麻的腿窝,眉头深皱。
调来三四百僧兵待敌,却没见着一个贼敌。
派出去的几路僧兵,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竟然没有一个回来通报进度。而且,只要有小队僧兵离开寿宁寺,皆是一去不返。
本该早就送来的弓弩器械,也不见踪影。
寿宁寺,被包围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甄鑫哪来的那么人手,还能把寿宁寺围得如此密不透风?
行省出手帮他?某一路驻军在暗中支持?还是说,整个浙江的故宋余孽全跑杭州来了?
没道理啊!
嚓,嚓嚓——
急促的脚步声自前院传来。
文才微微地松了口气,哪怕是坏消息,也比没有消息要好。
被带来的,是两个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和尚,一个鼻青一个脸肿。
“师兄,不好了……”
“怎么回事?”文才揉着腿窝,双眉紧皱。
“营地,失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