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
公安局。
自从塔寨的问题跟永州以王荣海为首的黑恶势力被解决以后,祁同伟肩上的担子也轻了不少;因为公安局副局长马云波自首;负责刑侦、缉毒一块的副局长位置也就空了出来,再加上祁同伟在那次扫黑除恶之中的卓越表现,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依托政治资源,这也使得祁同伟成功顺利跻身东山公安局副局行列。
就在刚刚,有关林耀东、王荣海一伙人的判决结果出来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久悬不决必有妖。
祁同伟知道林耀东这个人能量不小,可没想到都到了这一步还能让他逃出生天。
也不能说是逃出生天吧。
死缓。
听着挺严重的。
可是两世为人,祁同伟又怎么不明白这个判决结果是啥意思。
只要是死缓,那就几乎代表死不了。
法院对于这样的判决结果还给出说明,虽然林耀东为以林耀华、林宗辉为首的贩毒集团提供保护,但是在被捕期间,林耀东表现良好,态度积极,有重大立功表现,故此法院根据相关法律条文,酌情处理。
判决书上的几句话直接将林耀东的身份进行了一次转变,从贩毒首脑转变成毒贩的保护伞,这个角色上的转变,那就太有学问了。
虽然祁同伟两世都没在法院干过,但是前世的时候也跟法院的人接触过,比如京州法院副院长陈清泉,那可是热爱学习的优等生。
从陈清泉身上,祁同伟学到不少东西。
什么是黑,什么是白,还不是靠掌握尺度的人来拿捏分寸嘛。
其实法院这个判决,帮林耀东完成角色上的转换,也是可以找到相关条文的;要知道林耀东不仅是塔寨贩毒团伙的掌舵人,同时也是塔寨村主任,说白了属于正规军序列,这点是林耀华、林宗辉等人比不了的;而且林耀东在东山经营多年,上上下下关系网复杂,上面又到了班子换届的时候,稳定为主,消除影响是重中之重,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真要是将林耀东逼急了,那到时候说出来什么不该说的话,再引发什么样的大地震,这是上上下下都不愿意看到的。
毕竟,从一开始,东山、永州的行动,上面的意思就是控制影响,消除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死缓其实已经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了,算得上是双赢吧。
陈文泽、陈光荣、马云波等落马人员,判决结果也是大同小异,无非是贪污受贿,只要将金额卡到一定的程度,那就是有期徒刑,这帮人也从二十年到十几年不等。
相对来讲,林耀华、林宗辉、林灿、王荣海等,可就没那么好运了,那边给出的判决结果是,罪大恶极,危害一方,犯罪情节极其恶劣,死刑。
祁同伟听说那个王荣海在接到这个判决结果还叫屈来着,表示不服,表示要上诉;可宣判人员当场驳回了他的上诉请求。王荣海还拿林耀东做比,甚至还咬着永州市长龚开臣,只可惜,没用。判决现场根本没人鸟他,又不是全民参与的那种,他王荣海的话也根本就传不出来。
虽然这一切都在祁同伟的预料之中,但是当这个结果落实以后,祁同伟心里依旧有些不舒服。
王荣海、林耀华、林灿等,判决死刑,那是罪有应得,没啥值得同情的。
可要说危害性之大,影响之恶劣;这帮人比林耀东、陈文泽等差远了。
就因为身份不同,地位不同,最后落得个结果也不同。
“我要爬!”
“我还要往上爬。”
“不为别的,只愿青天常在,不让乌云遮白日。”
前世,他祁同伟胜天半子,拼了命的往上爬,其目的是希望别人都能看得起他,算是为了他自己吧;这一世,祁同伟依旧选择往上爬,不再是为了胜天半子,而是为了人间正义。
办公室外。
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
出了门,祁同伟注意到不远处的李飞。
“李飞,怎么回事?咱们局里哪来的动静?整的跟拆迁似的!”
面对着祁同伟的询问,李飞也没藏着掖着:“咱们局不是有不少闲置的办公室嘛,后来当了杂物间,局长安排人将那些办公室收拾一下。”
“收拾?”祁同伟一愣,“收拾什么?现在的办公室不够用?咱们局来新人了?“
“不是!是田书记,额不,是田市长的意思。”李飞搬出了田丰义。
现在的田丰义已经不是东山政法委书记了,更进一步,占据了陈文泽的位置,成了东山市长。
前段时间正式任命,代字已经被拿下来了。
“田市长说,咱们局出了马云波、陈光荣这样的组织败类,d建工作要狠抓落实,从根本上杜绝腐败土壤的滋生。故此在原来的人事科、教育科、宣传科、缉毒科、刑侦科、档案科等科室的基础上,再增加人事督查科、缉毒督查科、刑侦督查科、档案督查科等等。”说到这,李飞话音一顿,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人,然后抬起手放在嘴边,压低声音说道,“听说现在政治部跟监所管理处都没人了,也不能说没人了,原政治部跟监所管理处的普通办事员,现在全部都是副科、正科级别的干部。田市长说了,在711行动中,同志们表现优异,积极性很高,故此,功必赏过必罚。不仅是咱们公安局一下子多了好几个科室,听说其他各局也多了不少科室,田市长一上任就提拔了几十位处级干部,一百多位副处级干部,三百多正科,五百多副科。听说有的单位,现在连个办事的人都没有了,人人都算是干部。正常情况下,一个单位就那么几个位置,可架不住田市长会扩充。”
话一说起来,李飞就有点收不住嘴了。
哪怕两世为人,祁同伟自认为自己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可是在听到李飞这些话以后,祁同伟还是被惊得目瞪口呆。
他跟田丰义没有过啥接触,对这个人也不是很了解,除了在授奖之时见过他一面;对于田丰义是什么样的人,他也只有主观第一印象,那就是这个人透着精明。
曾几何时,前世的时候,祁同伟将自己家乡人安排到各地市区公安局、派出所,自认为操作方面已经独步天下了;可现在看到田丰义这番操作,祁同伟那真是叹为观止,就自己以前那点把戏跟田丰义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咱们这位原东山政法委书记,现任新市长,蛮有创造力的嘛!”
祁同伟感慨了这么一句。
“啥用创造力!经过他这么一扩张,各单位都臃肿成什么样了,而且,他提拔的都是他那条线上的人。”李飞显然对田丰义很有怨言。
“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乱说。”祁同伟看着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同事,也是好心提醒他,所谓祸从口出,他也是担心李飞因为说错了话而摊上了事。
毕竟,这些话要是传到田丰义的耳朵里,那可就够李飞喝一壶的了。
李飞是在市公安局工作不假,也获得了先进个人,在塔寨行动之中,更是身先士卒,算是英雄;可说到底,也就是个大头兵,而那田丰义乃是东山市长。他要是收拾李飞,那还不是轻轻松松,小事一桩。
…………
东山,市政府办公室。
代字去掉以后,田丰义再坐到办公桌前,整个人感觉瞬间不一样了。
“东山,终究只是小地方。”
“要是在银川、文山当市长,那就好了。”
就在田丰义喃喃自语之际。
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田丰义刚说了一句我是田丰义,下一秒,立刻站起身来。
“你好,于书记。”
给他田丰义打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班子换届,刚升任政法委书记没多久的于华北。
“田丰义,你是怎么搞的?”
电话那头传来于华北犀利的声音。
“于书记,这是怎么了?”
田丰义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你问我怎么了?钱惠人已经将你在东山的所作所为捅到省城来了,刚刚裴书记还找我谈过话,问我是不是想要搞山头。你这个代市长刚拿掉代字就迫不及待的提拔自己人,在东山一下子多整出了几十个处级单位,一百多个副处级科室,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着于华北的质问,田丰义不急不慢的说道:“于书记,你听我跟你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东山的情况比较复杂…………为了杜绝类似塔寨、荣海集团的事件再次发生,我认为狠抓思想,落实d建是非常有必要的。这次我对东山全市进行机构改革,也是响应咱们国家的号召不是。落实思想,扩充机构,也是从长远出发,从大局考虑,杜绝东山政治生态再次出现问题。这个钱惠人,怎么搞得,跟在裴书记身边这么多年,怎么思想觉悟还这么低。连这点小问题都闹到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