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特. 弗杜贝尔格正在沉沉的睡着,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好温暖,就像是四肢和躯体都浸润在温水中,亦或是自己正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他也能感觉到自己在睡觉,因为眼前一切并不是黑漆漆的而是一种舒适的混沌。
汉娜的歌声在皮特的耳边回响,那个梳着鱼骨辫的小女孩的声音就像是一股清泉在他的心里回荡。只听那首歌似乎是之前那个民谣的后续部分:\"Goldene hirsch trinken mondlicht...\"(金鹿在雾中饮下月光)
随后一阵熟悉且怪异的重唱,那女声很美,但是仔细听去,一个女人的歌声却让他瞬间毛骨悚然,以至于全身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声音是叶莲娜. 弗拉基米罗夫娜!
皮特此刻耳膜中,回荡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咚咚咚”这种强烈的脉搏跳动。让他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眼前的一切黑漆漆的。这并不像是被捂住了眼睛那种怪异的感觉,反而就像是世界上本就不该存在光。
是那种让人极度安心的黑暗,一种闭着眼的感觉,也是一种前面能感觉到空间和柔软的眼皮那种安心的感觉。这时候他感觉到眼前的一切,都都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一道光从眼皮的缝隙照射进来,他听到叶莲娜的合唱声越来越小,到他视线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叶莲娜的合唱声已经就像是数学上的lim f(x) ,x =0这种怪异的状态。
这种状态就像是无限趋近于无的感觉,一种介于存在不存在之间的临界值。声音大一点它就会聒噪,声音小上毫厘那么这个声音就会泯灭。而且现在传来一阵炸锅正在炸薯条这“噼噼啪啪“的声音时,那怪异的歌声似乎还在继续。
皮特真的能感觉到叶莲娜的歌声,并没有消失,反而即使是一阵无意识地用木勺敲击炸锅打着节拍,都是在跟着那阵歌声应和。他的视线中已经出现了汉娜那小小的轮廓。她真的很像是一个小小的天使,阳光下的她,皮肤似乎是一层乳白的液体,嘴角也泛起了迷人的微笑。他感觉不到自己爬起来的困难,就像是没有任何阻碍似的。
汉娜对他努了努嘴,似乎在索吻,随后低下头露出羞赧而甜蜜的笑容。这感觉好熟悉,皮特努力回想着,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就那么走到,脚下垫着小板凳的汉娜背后。这种特殊的花香以及淡淡的烟草味,这感觉太熟悉了。
这个人... 这个人是叶莲娜,没错就是叶莲娜. 弗拉基米罗夫娜。他想起来了,他和叶莲娜恋爱的时候,他看过叶莲娜小时候的照片。想到这里的他,赶忙转过汉娜的小小的身体。
汉娜不仅没有反抗,反而是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就那么闭着眼,张开怀抱好像就在那么等待着皮特吻她。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甚至这种感觉也在不断浸染着皮特的内心。
炸锅里的油还在劈啪作响,油渍溅在她裙摆晕开奇异的纹路。这个孩子踮起脚尖,不紧不慢的说:“皮特,你知道我是谁,你也知道你爱我。来吻我,我叶莲娜. 弗拉基米罗夫娜,愿意用最纯洁的状态做你的妻子。”
皮特不可思议的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汉娜。一种强烈的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感觉自己皮肤以及每个毛孔都兴奋的开始颤抖了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皮下的肌肉似乎有些不听使唤了。
他的指尖在触到汉娜——或者说幼年叶莲娜肩膀的瞬间,后颈汗毛如被静电扫过的麦田般倒伏。喉结不受控地痉挛着,吞咽动作卡在食道中段,仿佛吞下一枚生锈的图钉。此时的皮特已经眼角已经噙满了泪水,只听“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眼角温暖的泪水就那么源源不断的涌出。
只听他大叫着:“亲爱的,你为什么要那样啊。我...我,真的.... ”
汉娜略微迟疑了一下,或者说是关节似乎有些僵硬,她微微张开嘴巴,可皮特听到的确实是莫蒂西亚. 马查姆和叶莲娜. 弗拉基米罗夫娜的混响:“有时候生活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容易,对吗?”
这是莫蒂西亚的口头禅,他第一次听到莫蒂西亚这么说,还是在他们第一次温存过后。莫蒂西亚的手指轻抚过他脸颊的汗水,这样意味深长的调侃了一句。而叶莲娜说这句话则是看了一本少女漫画《天蛾人之恋》后偶尔会这样说上两句。
随后皮特视线中的汉娜,居然开始出现噪点并且闪烁起来。炸薯条的噼啪声忽然扭曲成记忆里那通电话的忙音。
突然叶莲娜的歌声在皮特的颅内炸响,像一根生锈的钢丝缓慢刮擦他的耳蜗。
\"ob sie tanzt mit Geist oder teufel...\"(她与幽灵共舞还是魔鬼)当汉娜唱到第三段时,油锅中的气泡开始猛烈的攒动起来。无数半透明的手从女孩发间的鱼骨辫探出,那些冰凉的触手轻轻抚摸着皮特沾满泪水的脸颊和温暖的脖颈。
此时的皮特又怎么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麻烦了呢?可是那一阵阵强烈的愧疚感,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皮特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浮现出淡蓝色的血管状荧光。更令他心惊的是,随着旋律推进,棚顶积雨突然逆时针旋转,在汉娜头顶形成直径半米的旋涡。现在的他没有恐惧,反而是无视了那些触手,紧紧的将汉娜拥吻。
“如果她是个妖魔,她已经给了我所有想要的了。如果她要吃了我,我就给她。”皮特这样想着,脑子里叶莲娜和莫蒂西亚惨死后的模样,正在他的记忆中缓慢消散。
当他吻上去的时候,触感是活人的温热与记忆里尸僵的冰冷在皮下交替闪现。交感神经命令他推开这个缝合了爱欲与死亡的怪物,但海马体却疯狂分泌着各种神经肽激素。
她的唇带着薄荷糖的清凉,与叶莲娜惯用的玫瑰味唇膏截然不同。皮特在窒息般的甜蜜中尝到铁锈味——是莫蒂西亚那夜被他咬破的唇角渗出血的味道。
“你杀了我三次。”汉娜的声音突然变成三重奏,童声与叶莲娜的沙哑声线交织着莫蒂西亚的呜咽,“第一次用毒药,第二次用道德,第三次用遗忘。”她脖颈处的皮肤如羊皮纸般皲裂,露出底下蓝紫色的血管。
可皮特依旧忘我的拥吻着汉娜,突然啪的一声耳光响彻雨夜后——梦境消失了,映入眼帘的事,汉娜居然眼睛一眨不眨瞪着他,双手抱于胸前,仰着下巴,气鼓鼓的说:“你给我说清楚,谁是叶莲娜?谁又是莫蒂西亚?说!”
皮特. 弗杜贝尔格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始终说不出来一句话,最终变成一句:“孩子对不起,叔叔... ”
“我去你的叔叔!我是一个你们嘴里那些罪大恶极的女巫。我已经三百岁了!”汉娜,就这样直接对着皮特声嘶力竭的大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