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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宗,无极峰。

长相妖美的男子伫立在山巅俯瞰云海,凉风习习,吹动乌润柔软的发,粉色衣袍轻轻舞动,将他身影勾勒地些许纤薄。

“洛兄,别来无恙否。”

他轻声开口,嗓音清醇如空谷幽兰,却带着一丝微哑,“阿榆,你现在又还好吗?”

无人回应,只有寂寂山风吹得声音虚飘若无。

“我今日过来,带了一壶好酒。”

他笑了笑,手腕一转,掌心已多了一个黑色酒壶,“照例,先敬你们一杯。”

酒壶倾倒,清冽酒水洒在地上,溅出细碎的水花。

他垂着眸,嘴角勾着笑,眼里却闪着微光,“曾经最逊的那个人,如今倒也成长起来了,虽然还是那么逊。”

“不过你们放心,”

他就着已不多的酒水喝了一口,辛辣入喉,将眉眼都烧得薄红,“你们的仇,我一刻都未曾忘记呢,最近还遇到了几个很有意思的小家伙,想来是你们在庇佑……”

他睆然絮语着,悠悠天地间,但见青山妩媚,流云浮霭。风景如昨,千年未改,只是再不见当年之人,当年之事,一切皆成过往,早已渺然矣。

-

青寒峰,邵坛殿。

“事情就是这样的……我想拜托你帮我调查一下当年杀害春香楼一楼人的凶手到底是谁。

另外就是想问问,缺少魂魄的亡灵怎么才能步入鬼修之道,实在不行,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恢复正常或真的解脱……”

鹿呦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她其实觉得束雪这样活着是有点痛苦的,没有记忆没有魂身每天只能待在阴暗的角落。

所谓的解脱是指重新投胎转世,可这也代表着乌林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而束雪对乌林来说是除了自己以外唯一的亲人了,是师父也相伴着长大,如果她不在了,鹿呦难以想象乌林究竟会有多难过。

别看乌林外表整日笑得洒脱爽朗的,可实际上他是个内心极敏感的人, 否则也不会多次因为她的事情过度自责自己,明明不是他的错,他也会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少女低垂着眸,黑如鸦扇的睫毛微翘着在眼睑处投下淡青色的阴影,再往下是琼脂小巧的鼻梁,嫣润红嫩的嘴唇,皮肤也白得似要掐出水来。是得天独厚的美,一颦一笑间,妩媚天然,胜似海棠醉日。

云义看着她,似沉吟,似思索,也似怔然,直到半晌才嗓音低沉慢缓道:“凶手的事情我会替你办妥,至于鬼修的事,我了解并不多,不过我会找人问清楚再来答复你。”

鹿呦抬头,歪了下脖颈,眨了眨圆圆的乌眸,“你就这么答应了?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

她还以为要费好大一番功夫呢……

云义被她这表情逗得一笑,眼尾微微上勾,莫名邪气,“看来阿吟还是不够了解我,你若觉得我帮了你无以为报……”

他微俯身,声音低柔微磁,带着淡淡笑意,“也不用像你以前说的那样做牛做马,只需要补偿补偿我就够了。”

鹿呦咬了下唇,在椅子上挪了下屁股离他远了点,“那还是算了。”

云义笑了一下,也不勉强,坐在了她旁边的方椅上,衣袖轻挥,红木纹几上便多了一只蓝得透明的琉璃壶,配套的还有一只粉色玉釉茶盏,他从壶里倒了一杯清亮的液体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鹿呦着眼瞅着,却没接。

“百花酿,甜的,不醉人。”他勾着薄唇,眼眉轻弯,漆黑眸底似晶石微碎,乍暖还寒。

见她没接,他‘哦’了一声,“忘了,你从来有些没必要的小心思的。”

他仰头,执盏将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动作潇洒,玉白的脖颈上喉结轻滚,莫名性感。

喝罢,手腕一转,将空了的酒杯翻给她看,“我若想对你做什么,用不着这种低劣手段,你该知道。”

说完,又重新倒了一杯执着地递给她。

鹿呦目光讪讪地接过,“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只拿了一个杯子出来,不是怀疑你。”

她还没愚蠢到觉得以他的修为会做这些小动作。

云义微阖眼睫,嘴角仍旧上扬着,只是声音染了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不太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鹿呦抿了一小口,“那你还把它放自己乾坤袋里。”

他轻抬眸,“我不爱吃,可阿吟却是喜欢的,不是吗?”

鹿呦执杯的手一顿,突然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她低了低头,“那个……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难怪……我说今日怎么那么听话,我一叫就过来了。”他移开目光散漫地望着窗外,声音变得低淡。

鹿呦没察觉到他这细微的差别,她低着头斟酌开口:“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沈卿尘说你了解的比他多,所以我就过来问你了。你知不知道妖族有一只活了几千年的老狐狸,我前世就是被他杀的,我——”

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她想起云义之前说过,她最后是在他怀里咽下的最后一口气,可她那时意识全消,对此根本没有印象。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云义赶来时,那个变态已经走了,第二个是……他与那个人碰面并且很可能战斗了一场,否则不可能从那人手里夺下她的身体。

可那个人的修为高到无法想象,虽然云义的修为也很高,可、要战胜他,该付出怎样的代价……

她突然有点不敢想下去,连眸光都变得慌乱湿润起来。

不不不,云知还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一定是第一种,一定是他赶过来时,那个人已经走了。

她想得入神,却没看到云义骤然暴戾的眼神和猛地攥紧成拳的骨指,他墨黑的瞳眸几乎瞬间厉变成幽暗的金紫色,连新长出来的尖利甲喙也深深扎进手心,鲜血顷刻渗出,滴染在衣衫。

他怎么能不知道,怎么能不知道……

前世,她受雷刑之时,她有多痛他就有多痛,甚至比她还要更痛。他所有记忆原本只是拼凑起来,可唯独对这一段记忆刻骨铭心,难消难忘,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强行闯出秘境找到的她……

记忆太过痛苦,连太阳穴都跟着隐隐抽痛起来。

鹿呦嗫了嗫唇,“我……就是想知道这个人是谁,然后以后好避开他一点,免得莫名其妙又死了。”

她这话说得毫无骨气,却是事实,不是她不想干掉对方,而是一个才修仙几年的小孩想干过一个几千年的老妖怪那根本就不现实,就算是云义和她师父加起来都够呛,惹不起,只能躲了。

却不知,这话听得云义胸口猛地一抽,竟比那天被人用刀剜还要痛了,他瞳眸泛红,声音喑哑难以分辨,“抱歉……”

鹿呦一愣,“怎么突然跟我说抱歉了。”

云义闭了闭眼,尽量将所有情绪往下压,再抬眸时已算正常,只是眼周还沁着一圈淡红,无法消弭。

“前世,是我做的不够好,未能将你护住,所以……我欠你一句道歉。”

他眼里闪过刺痛的光,喉结在细长颈项上下起落,声音仍旧哑着,这模样看得鹿呦心口划过不知名的感觉。

“但是,”

他眸光突地一戾,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扯,带着一丝强横,声音严肃而冷厉,“这一世你得听我的,不可再任性妄为。至于你所担心的事还有你的仇,我都会替你一一解决,但阿吟你一定要乖……一定……”

说到最后,声音已变得微颤。

他实在是怕了,害怕她再像前世一般,最后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些痛楚作用到他身上,他不觉得有什么,反正都习惯了,可一想到她也那么痛,他就觉得无法呼吸。

他伸手轻抚上她的脸颊,“我会拼尽全力,给你想要的一切,如果有一天我没做到,那一定是我已经不在这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