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天气不冷不热,林绮和徐鹤霄一人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放一个孩子,前面用手抱一个,一早就悄悄进了山。
进了种植区,林绮临时用藤蔓编了一个大的摇篮出来,把四个孩子放摇篮里,让藤蔓带着摇篮在种植区慢慢游走。
孩子们趴在摇篮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看着四周,一副新奇不已的样子。
林绮看着这一幕,心都软化了,好可爱!
“山里蚊虫不少,我去拔几根薄荷过来。”徐鹤霄道。
“不用。蚊虫近不了他们的身。”一进山,她就给孩子们覆了一层量能膜,就是为了防蚊虫的。
“那你陪孩子们看,我去山洞里把大米装袋。”徐鹤霄道。
即使是怀孕,林绮今年也不时就来催生种植区的作物,水稻收割了十几回,足足有七八万斤。
林绮和徐鹤霄带着四个孩子,一直到待到晚上。
晚上的时候,林绮往摇篮上盖了一床被子,由徐鹤霄抱着大摇篮,她则控制着藤蔓,把三十袋大米往外送去。
他们抵达那三岔路口不到五分钟,谭哥的车也到了。
“怎么把孩子们也带来了?”谭哥有些心疼道。
“今天带他们去山里,顺道就一起过来了。”徐鹤霄道,他低头去看几个孩子,发现他们已经睡着了。
“这么小的孩子,你们给带到山里去了!”谭哥的语气带着不赞同,“山里蚊虫多,孩子的皮肤娇嫩,被咬了多不好。”
“别担心,我们有法子驱蚊,没被咬。”徐鹤霄解释,并移开话题,“我们要带孩子,没那么多时间,货物只能隔几天供应一回。”
“行。不过年里的时候,你们多给我一些水果、酒和肉。”今年不是灾年,采购任务并不是很重。
只是那些领导吃过林绮的东西,其他地方的食物就难以入口了。所以秋收一过,他又被派过来了。
“可以。”林绮应下。
“明天先给我一批肉?”谭哥问。
“行。明天和后天你都可以来,不过都是肉类。我们养了一年,现在有一批鸡和兔要处理。”现在进山的人多,种植区那个方向虽然没有什么人去,可万一有人不信邪,去了那边,动物太多,太吵,种植区暴露的概率就会增加。
一听接下来连续两天都有货,谭哥咧嘴笑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上面催他好多回了,现在终于有了交代,他的压力也轻了。
“除了鸡和兔,竹鼠呢,竹鼠也很受欢迎。”
“竹鼠留到过年的时候。除了鸡和兔,猪和羊也要卖掉一些,鹿要吗?给你几只。”鹿的数量已经有三百多,她放了一百多只出去,打算卖掉一些。
林绮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安全,那几只鹿她打算让谭哥拿去讨好领导用。
“多给几只,上面的胃口大得很。如今他们是利益一致,不为难你,可谁知道后面会怎么样。但凡谁倒了台,把你供出来也是有可能的。”谭哥道,到时不止林绮遭殃,他也逃不掉。
从种植区回来的第二天,林绮就发现孩子们一直往门外看,圆圆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渴望。
“他们想出去。”林绮有些好笑道,“小小年纪就知道要去外面玩啦?”
“看来不能一直把他们藏在家里了。”徐鹤霄沉声道。
“那就带出去呗,过段时间,给孩子办一个百日酒。”林绮无所谓道。
徐鹤霄怔了怔,“这个,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
林绮却不怎么在意,“只是生个孩子而已,去年更玄乎,更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做了,生个孩子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徐鹤霄依旧不放心,“话虽然是这么说,可——”
“没有可是。”林绮打断徐鹤霄的话,“孩子们总是要出现在人前的,不和你去登记,已经是我做的最大让步。”
如果不是为了林家人,她又何必一直遮遮掩掩。
现在她和徐鹤霄没有结婚,只是生了孩子,这些孩子是徐鹤霄的,也是她的,她不相信那些人会对她的孩子做什么。
林绮拍了拍徐鹤霄的肩膀,“你这一年没去上过思想教育课,他们已经不为难你,更不会为难我们的孩子的,放宽心。”
这一年,镇上、县里、市里依旧动荡,可是乡下这样的地方却安稳了许多,闹事的人少了,革委会的人更是很少来到乡下。
徐鹤霄想了想,他沉声道,“如果他们拿我的身份说事,你带着孩子撇清和我的关系。”
然而让林绮没想到的是,孩子们的百日宴没有办成,她先被人举报了,举报她投机倒把。
革委会的人来到安良大队时,大队长先把人拦下,让罗青柏跑来报信。
罗青柏一进门就看到了两头鹿,紧接着看到了四个孩子,他整个人呆若木鸡。
“有事?”徐鹤霄面露不善。
林绮也从屋内走出来,看着满头大汗的罗青柏,她心里涌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罗青柏压下心底的惊骇,快速说道,“革委会的人来抓林绮,说是有人举报她投机倒把。你看你要躲起来,还是和他们走?你放心,只要他们没有抓到现行,我们都可以帮你作证。”
徐鹤霄的脸色一变,正要说话,林绮却先一步开口,“你先把孩子带到你的房子,把那两头鹿也牵去。”
“你怎么办?”徐鹤霄的心揪了起来。
“我跟他们走一趟,他们没有证据,没法拿我怎么办。”林绮道,她镇定的样子,莫名让人安心。
革委会的人一共来了四个,其中两人林绮见过,他们曾是余泊睿的同事。
“抱歉,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涛哥道。
林绮嗯一声,“你们按章程来就是。”
“我们要先搜一遍你住的地方。”涛哥也知道去年发生的事情,至今觉得不可置信,有谁能让地里一直长出红薯呢?
一定不是真的。
要不是上面一直压着,他们早就跑过来看一看了。
“搜吧。”林绮无所谓道。
在这些人到来之前,她已经把所有敏感的东西收起来,连孩子的衣物都让徐鹤霄和罗青柏一起搬走了。
她不怕这些人搜。
结果如她所料,他们什么都搜不出来。
什么都搜不出来,涛哥松了一口气,毕竟是认识的人,他不希望对方出事,“现在麻烦你陪我们一起去一趟革委会。”
林绮也没有意见。随着涛哥四人走出小院,向着村口走去,一路走来,队员们纷纷用担忧的目光看着她。
“林绮没有投机倒把,她这一年生病了,都在家养病呢。”人群里的简同一开口。
他一开口,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对啊,林绮一直生病,才没有投机倒把。”
“说林绮投机倒把,你们有证据吗?”
“不说话就是没有。没有证据怎么可以随便抓人!”
“对啊,没有证据就不能随便抓人。”
“.......”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唾沫喷了涛哥四人一脸。
别看革委会人人惧怕,可如今他们只有四人,整个安良大队却有几百号人,个个义愤填膺,一副恨不得吃了他们的模样。
涛哥四人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此时脸色都不由变了变。
“大家安静!”涛哥喊道。
众人这才闭上嘴巴,注视着涛哥,静等他接下来的话。
“我们只是带林绮回去问话,如果她没有投机倒把,我们很快就会让她回来。”涛哥大声道。
“你说话算数?”大家并不怎么信任涛哥。
涛哥苦笑,“如果我们不放人,你们可以去革委会要人。”
如果这些人真的在乎林绮,那就去革委会。
有了涛哥的话,大家总算是放人,把路让开。
涛哥几人骑着自行车来的,林绮坐在涛哥自行车后座。
“革委会的主任上个星期换人了。”涛哥压低了声音道。
林绮挑眉,革委会的主任换人,和她什么关系?就算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也不该从她一个知青开始烧吧。
涛哥显然知道林绮在想什么,他又道,“不止革委会的主任换人,副县委书记也换人了,新来的革委会主任和副县委书记是师兄弟,他们的目标是钥县一把手的位置,你是一个突破口。”
林绮想到去年运出去的那一车车粮食,上面知道并纵容,甚至主动给予方便的人肯定不少,如果全部追究,那的确是能拉不少人下马。
想到这里,林绮的心沉了沉,上面的人顶得住查吗?
林绮随着涛哥四人进了革委会,涛哥把人带到一个密封的房间,并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就出去,并关上了门。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一直到三个小时,也没有人进来。
距离林绮不远处的办公室内,新上任的主任放下手里的笔,问道,“几个小时了?”
“三个小时。”涛哥回答。
“三个小时够了。”主任道,一个二十二岁的小姑娘被关在密闭的房间三个小时,应该被吓坏了吧,这个时候他去提问,那还不是他问什么,她就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