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开诚布公之后,黛拉正式在利亚的房子里住下,因为大部分事之前就已经推给玛吉,只需要看看银信的黛拉也正式开始了她短暂的悠闲假期。
每天,睡到自然醒,随意挑一两本书看看,看累了再去找两条小蛇玩,下午还有补完觉的利亚陪着去射击俱乐部练枪和逛街,日子不会比这更轻松快活了。
“今晚要回来的更晚一点,”陪着黛拉从射击俱乐部回来的利亚一屁股坐在了客厅沙发上,本来下意识掏烟的动作成了丢一颗薄荷糖进嘴里,她借此压压烟瘾,“明天我也会起的更晚一点。”
“天气热起来了,”黛拉对此表示理解,她虽然没有进过利亚管的酒吧,但也远远见过晚上那里灯红酒绿的样子,“客人变多了吧。”
“是呀,都穿的更好看了,”利亚笑眯眯地说,她看着玛辛端上一盘水果,上手拿了一个红彤彤的番茄,“临放假,来的人也更五花八门了。”
她边说边啃起了番茄,利亚爱吃番茄这种营养方便、多数时候又很便宜的蔬菜,虽然她现在有钱做更多选择,富人区里的番茄也说不上多便宜,但还是更习惯啃番茄。
“会很忙么?”黛拉脱手套的动作一顿,她有些担心自己会妨碍到利亚的作息,“是不是该多一些休息时间?”
“闲下来的时间也是要浪费出去的,”总是稀里糊涂读过假期的利亚撇着嘴摇摇头,对自己没追求的本性有极高的认识,“不如陪你去俱乐部跑跑,教你打枪也是让我更熟练,我老板说,当你能作为一个老师把东西教出去的时候,自己就会更厉害了。”
黛拉发现利亚讲点道理的时候,总会说“我老板”,看得出来利亚对那位老板很尊敬,能让利亚这样信服,大概也是个很有智慧的人。
“说得很有道理。”黛拉一贯地不爱辩驳,她点头应下利亚的话,继续除起了手套,这副手套是她为了练枪特制的,女士枪的后坐力对一个炼金师需要防护的手来说还是太大,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黛拉不会委屈自己,防震手套做好了她才跟着利亚去射击俱乐部。
至于为什么练枪,嗯......一点源自幼时看过的西部小说的憧憬而已,虽然那些小说的主题是自由和疯狂,但能摸到枪,好像也就稍微碰上了那点自由。
“别扯那些了,工作有什么好提的,”利亚摆摆手,她期待地看向黛拉,“去书房么?”
书房,是她们交流经历的地方,因为利亚工作特殊、她个人保密意识又很强,多数时候是黛拉现场用魔法身临其境地给她介绍一些魔法世界。
“你是不是已经在上面把蛋糕准备好了?”黛拉笑笑,配合地站起身,“今天倒是可以讲讲政府和法庭。”
“不会很学术吧?”肚子里没一点墨水的利亚皱眉,她更爱听霍格沃茨灵活的课堂、对角巷稀奇的商品和野外未知的魔法生物。
“相信我,讽刺在哪个社会都会很有趣的。”尤其她还是亲历者。
“也对,你说话一直都很有趣。”利亚喜欢黛拉从不刻意显摆的谈话,她站起身,一只手搭在肩上扭扭脖子,招呼正打扫卫生的玛辛可以休息一会儿后,和黛拉一起往楼上走。
上楼的时候,黛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低眉顺眼的玛辛,她这两天有尝试和这位女仆搭话,得到的回应礼貌且冷淡,是难得的一眼看不透的人。
一进书房,利亚立刻就去兑酒,她现在的烟瘾酒瘾都不小,平时都不收着,不妨碍工作的前提下,是该抽抽、该喝喝,只是顾忌到黛拉是个未成年的小女孩,所以强迫自己不在黛拉面前抽烟、酒也尽力少喝了点。
只是尽力而已,烟断了的情况下再没酒,利亚是真的提不起劲去工作。
黛拉面前摆的是红茶和巧克力蛋糕,旁边的推车上又有一座点心塔,各式蛋糕外,玛辛还细致地放了些和利亚口味的曲奇。
“我们称魔法世界的政府为魔法部,魔法部的法律和通知都是有效力的,算是实权政府,”说到这儿,黛拉抿了一口茶,“但我个人感知到的魔法部,是腐朽、贪污和党争的集合体。”
“跟我们这儿一样搞了一堆,额,我到现在也没太弄明白的部门来做事?”对此,利亚小有发言权,她印象里的新闻在对一些要推行的法令大吹特吹之后,那法令总是卡着卡着就变了或没了。
从前够不上温饱线的她毫不关心,毕竟只要不是驱逐流浪者,就怎么着也跟她沾不上边,现在的她因为要交的税多了,总要在税钱变动的时候问两嘴,一问就是又做了什么改革。
好像改的东西挺多,但也没见日子有过多好。
“表面上,处理政务的只有魔法部部长和像外交、法律这种司的负责人,不过法律执行司里有傲罗,”黛拉简单介绍起魔法部,“傲罗是战斗人员,精锐战斗人员,可什么样的任务需要他们去干其实没有很明确的界限。”
“说是打击黑魔法,也就是巫师世界普遍认为邪魔歪道的魔法犯罪,但判断案件有没有黑魔法只是上头人一句话的事,”黛拉唇角勾勾,“谁也不知道多少有普通案件被归为黑魔法事件。”
“归过去会有什么不一样么?”利亚不解,在她的理解里,傲罗说到底也还是要处理事情。
“权限不一样,审讯和定罪的权限都会比调查员,也就是普通案件的处理人员更高。”
“排除异己!”利亚立刻把这个从老板嘴里听过的词喊了出来。
“被傲罗抓了不一定定罪,但大部分要去半条命的,因为傲罗可以使用让人很痛苦的黑魔法进行审讯,”黛拉补充道,“所以这些年,部里也在给调查员加权和增加傲罗出动的限制条件。”
“我猜猜,像是法律执行司出来的就挺傲罗,其它的,特别是怕被清算的就挺调查员!”利亚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得到黛拉的点头肯定后,她打了个响指,面露得意,为自己的一点就通感到得意。
“魔法世界也搞这些弯弯绕绕啊,”得意之后,利亚又唏嘘起来,她后背朝沙发靠了靠,心里对魔法世界的印象坏了一点,“看来就算会魔法也离不开钱和权啊。”
“都是社会里的人,能有什么区别。”黛拉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笑,脸上是利亚从没在她脸上见过的讽刺。
“你之前说的,你被赶出国家,”利亚从黛拉的表情里咂摸出了点味,立刻想起来黛拉之前跟她讲过的话,“你不会,也成夹在中间的倒霉蛋了吧......”
“不会吧......”说罢,利亚自顾自摇摇头,“你才14岁吧,就算,就算有那样的父亲,也不至于......”
“我的学校里一年前出了点事,我是受害者,也是嫌疑人,是被调查员带进了魔法部调查,”黛拉又讲起来,算是肯定了利亚的猜测,“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概括起来,就是有一位审问官不知怎么调查出我的身世后,认定我是犯人,想尽办法办法给我定罪,在她的操作之下,我上了法庭。”
“我也是之后才知道,虽然我是调查员带进去的,调查员也主张我无罪,但那些听到我身世的各类人迫切地想知道情况,所以不管是反对我父亲还是过去支持我父亲的,都推动了审判开庭,还是一场破例转到傲罗那边的审判。”
利亚听得眉头皱起,她想起黛拉提到过傲罗定罪的权限更高。
“定罪的话,13的孩子不至于进监狱,但一定会被监禁,魔法的使用也会被控制,”黛拉继续说,她神色淡淡,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和她毫不相干的稀松平常的事,“我可能会被看管到老死。”
砰——
利亚手上的酒杯被她捏碎,飞散开的玻璃渣划伤了她的手,酒水混着猩红落了满地。
“利亚!”黛拉惊叫出声,一扫刚刚淡然到冷漠的神情,脸上终于又有了人气,她边走过去边施起魔法,各处的玻璃渣子飞进垃圾桶,地上的液体顷刻被蒸干,最后黛拉握上利亚受伤的手,伤口一瞬间就愈合了。
面对这往常总让她激动的魔法,利亚现在看得直犯恶心。
只是多了个魔法,就能居高临下、有理有据地去迫害一个小女孩?
利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满肚子的脏话涌到嘴边,碍于黛拉在面前又全都咽了下去,“你最后没被定罪,也还是被赶出了是么?”她已经气到了极点,边说话边朝外吐气。
黛拉沉默一会儿,慢慢点了头,又立马跟利亚解释道,“说实话,这一年我过得还不坏,遇上了很好的朋友,也碰上了几位好老师,但—但是——”
黛拉本来想安抚利亚的,可这话起了头,她就控制不住了,眼里竟然泛起了泪花,“那种被抛在外头的感觉坏透了。”
那场改变一切的审判之后,这是她第一次,做出这种倾诉。
利亚不是巫师世界的人,不会带入黑魔王之女那种先入为主的观念看她。
“我被下了诅咒,让我不能留在Y国巫师界、见Y国巫师朋友的诅咒,深入骨髓的寒冷会逼迫我远离我熟悉的、我思念的、我爱着的一切。”
巫师面前的黛拉,玛吉面前的黛拉,都平静地接受了被流放的现状,她也清楚地知道,就算没有流放,以她伏地魔之女的名头,熟悉的、思念的、爱着的一切也都会被改变。
更何况,玛吉不是一个她能表现脆弱的对象,黛拉更不可能在其它巫师面前做出一副软弱样子。
但黛拉心里,就真的和她表现出来的一样平静么?
“这太折磨人了......”黛拉的声音哑了下去,“那种由内到外的寒冷,简直要抑制不住我的憎恨。”
怎么会不恨呢?
怎么会不叹命运不公呢?
她难道就愿意做伏地魔血缘上的女儿?
但谁又会管她的想法呢?
惧怕、憎恶和贪婪,已经是她不得不接受的东西了。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着怎么去折磨他们,折磨那些把仇恨带到我身上的人,不过他们啊,也都只是些可怜人。”黛拉的眼睛已经很湿润了,说话也带哭腔,一只眼睛更是不停闪过暗蓝色,讲着讲着,却又突然笑了,一连笑了好几声,眼泪夺眶而出。
“可我又能有什么错呢!”
她终于把这话喊了出来,利亚把黛拉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颤抖的后背。
“你没有错的,黛拉,”抱着女孩,利亚心里的火气还在,只是这滔天的怒意沾染了悲哀,反倒奇异地让她平静了,“你也该折磨他们的,反正他们在逼你成为折磨他们的人不是么?”
“有气就撒出来,别再委屈下去了,黛拉。”
听着头顶利亚低低的话语,黛拉在利亚怀里埋得更深,想把那些脸上那些软弱的全部埋掉,然而眼泪不停地往外冒,她完全控制不住这次的软弱。
但这少见的软弱之外,黛拉还是黛拉,宣泄委屈后心里松快不少的她,第一想法是抹掉利亚拥有的这一段脆弱的黛拉·里德尔的记忆。
她刚刚只是没控制住,她其实不该这样的,不该在外人面前这样软弱的。
那样软弱,就不是黛拉·里德尔了。
仍在哭泣的黛拉手指动动,她不仅这么想,也确实要这么做,放肆一回就好,事后还是要好好抹除痕迹,利亚是个麻瓜,她会做的很干净的。
哐啷——
门被大力打开的动静停住了黛拉要对利亚施展魔法的动作,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满脸戏谑地闯了进来,利亚的脸立刻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