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连张三丰也说不出话来,只看着这小弟子,如看一个谜团。
岳晨向门外一招手:“来人。”
两个道童进来,一拱手:“见过师尊,诸位师伯。八师伯,有什么吩咐?”
“去请三师伯来。”两个道童领命去了。
俞岱岩身上残废了,行动不便,加之也不知道张三丰今天出关,故而还在自己房中歇息。
众人只看着岳晨长身立在殿中,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一时,两个道童用担架把俞岱岩抬来了。
俞岱岩躺在担架上,动弹不得,只有头能转动,先是看了张三丰一眼:“恭喜师父出关,徒儿身体不便,不能下跪行礼,望恩师恕罪。”
张三丰本来获得九阳真经,心里正是狂喜,此时见了这三弟子,想到他所受种种劫难,心中痛楚不已。
原本的喜悦全都一消而散。
张三丰固然是喜爱武学的武痴,可是更重情义,只是见了徒弟痛苦模样,心中就将获得绝世秘籍的喜悦冲散,可见一般。
见过张三丰,俞岱岩又冲各位师兄弟笑笑:“诸位兄弟,我就不行礼。”
岳晨俯下身子:“三哥,你身子不便利,少说两句吧,我们也都不是那较礼的人。”
说罢冲着张翠山说道:“五哥,先下咱们兄弟人齐了,刚才师父也允了你的婚事,且请叫五嫂前来拜见把。我有大事要说。”
张翠山点点头:“也是应当的。”对着两个道童说道:“劳烦你们再跑一趟,去请五姨来。”
岳晨也说:“顺道也请赵姑娘来,她们应该在一起。”
道童又是匆匆去了。
武当众侠,并着张三丰,都不知道岳晨要干嘛,偏偏此时又不好问,只好一个个喝着茶,大眼瞪小眼的观望。
赵敏,殷素素来了。
站在殿中行礼:“殷素素,赵敏,见过张真人,各位大侠。”
张翠山站起身,走到殷素素身边,拉她拜下:“恩师,这就是拙荆,成亲之时不曾见过恩师,心中惶恐,今日就将礼补了吧。”
说罢夫妻二人对着张三丰三拜九叩。
张三丰捻须笑道:“好好好,我与令尊白眉鹰王神交已久,碍于江湖俗事,不曾相见,此时却好了,做了亲家。”
殷素素也款款说道:“家父平日里常说,他为人狂傲,江湖好汉没有几个放在眼里,只佩服两个人,一是明教已故教主阳顶天,二就是张真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张三丰听了这句奉承,也是笑了。
张翠山夫妇,复又面相宋远桥:“大哥,长兄如父,也受我夫妻三拜。”
宋远桥连忙起身扶住:“万万不可!”可哪里扶得住,只好侧着身子受了这三拜。
俞莲舟见他夫妇又面相自己,连忙站起身,也是跪下,与张翠山平齐:“五弟,我们行个平礼吧。”
交了礼,夫妻二人又面相俞岱岩:“三哥,受我夫妻三拜。”
俞岱岩身体不适,不好行动,只好生生受了这三拜,口中说:“五弟,五弟妹,我行动不便,不好还礼,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殷素素说道:“多谢三哥。”
俞岱岩一听这多谢三哥四个字,脸上肌肉猛地抽动,双目直视,凝神思索。
张翠山惊道:“三哥,你不舒服么?”俞岱岩不答,只是呆呆出神,眼色中透出异样光芒,又是痛苦,又是怨恨,显是记起了一件毕生的恨事。
张翠山回头瞥了妻子一眼,但见她也是神色大变,脸上尽是恐惧和忧虑之色。
宋远桥、俞莲舟等望望俞岱岩,又望望殷素素,都不明白两人的神气何以会忽然变得如此,各人心中均充塞了不祥之感。
一时室中寂静无声,几乎连各人的心跳声也可听见。
只见俞岱岩喘气越来越急,苍白的双颊之上涌起了一阵红潮,低声道:“五弟妹,请你过来,让我瞧瞧你。”
殷素素身子发颤,竟不敢过去,伸手握住了丈夫之手。
过了好一阵,俞岱岩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肯过来,那也无妨,反正那日我也没见到你面。五弟妹,请你说说这几句话:‘第一,要请你都总镖头亲自押送。第二,自临安府送到湖北襄阳府,必须日夜不停赶路,十天之内送到。若有半分差池,嘿嘿,别说你都总镖头性命不保,你龙门镖局满门,没一人能够活命。’”
各人听他缓缓说来,不自禁的都出了一身冷汗。
殷素素走上一步,说道:“三哥,你果然了不起,听出了我的口音,那日在临安府龙门镖局之中,委托都大锦将你送上武当山的,便是小妹。”
俞岱岩道:“多谢弟妹好心。”殷素素道:“后来龙门镖局途中出了差池,累得三哥如此,是以小妹将他镖局子中老老少少一起杀光了。”俞岱岩冷冷的道:“你如此待我,为了何故?”
殷素素脸色黯然,叹了口长气,说道:“三哥,事到如今,我也不能瞒你。不过我得说明在先,此事翠山一直瞒在鼓里,我是怕……怕他知晓之后,从此……从此不再理我。”
俞岱岩静静的道:“那你便不用说了。反正我已成废人,往事不可追,何必有碍你夫妇之情?”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张翠山猛然举起右掌,狠狠向自己天灵盖拍去。
他行事太快,连离他最近的殷素素都来不及反应,眼见他就要一掌拍在头上,血溅五步。
不过这事没有发生。
两只手,一同抓住了张翠山的右手。
是张三丰和岳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