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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安平府。

自崇祯三年春,郑芝龙便在老家晋江安海镇筹建豪华府地,历时三年又两个月告竣。

自此之后,安平就成为郑芝龙拥兵自守的军事据点和海上贸易基地。

最近,随着战事不顺,郑芝龙的脾气也越来越坏。

就在这时候,前去广东联系桂藩的郑芝豹和郑森一行人终于回了安平。

……

这一次的广东之行,郑森二人虽受到朱由榔的热情接待,但实际收获甚微。

朱由榔虽还没正式登基,但已经深谙帝王的虚伪之道,将口惠而实不至发挥到了极致。

当郑氏的人来到香山后,他立马安排了筵席招待。

并且,他见郑森长得一表人才,且十五岁就中了秀才,立马拉住他的手,十分感慨的叹息道:

“惜无一女配卿,卿当忠吾家,勿相忘也!”

说罢,就当场赐了百金,并赐郑森朱姓,取名成功,任命他为御林军都督,仪同驸马都尉。

接下来,听说这段时间福建一直受到朝廷水师的袭扰,他立马大骂王国梓不顾生民安危,直斥其穷兵黩武。

可以说,这位“监国”一番唱念做打,几乎将笼络人心的手段发挥到了极致。

但当郑森问及武器和粮饷的时候,朱由榔立马王顾左右而言他,始终不曾松口;

被逼问的急了,他竟装醉遁走!

郑森在来广东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根本不在乎踢到铁板。

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他没想到朱由榔如此的无赖。

看着对方醉眼朦胧的模样,仿佛在说:

惹到我,你算是踢到了棉花上!

……

面对这样的局面,郑森也只能徒呼奈何!

就这样,他就像是一个向老赖要账的愣头青,滞留广东半个月,却始终不见进展。

这时候,他又收到福建被国防军围困的消息。

郑森再次求见朱由榔,便禀告了最新的战况,强烈请求他下拨一批火炮和军饷。

没想到,朱由榔听罢,对朝廷擅动刀兵表示强烈谴责,对朝廷中以王国梓为首的一小撮人对生民在战乱下命运的漠视深表遗憾和失望。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之后,郑森甚至都没去参加朱由榔组织的饯行酒,就直接愤愤离开了!

可以说: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回了安平府后,郑森立马将朱由榔的所作所为报告给了郑芝龙。

被陈懋修修理的心力交瘁的郑芝龙立马就怒了:

“口惠而实不至,怨灾及其身!

哼哼,朱由榔敢做初一,老子就敢做十五。

他不就是想看我和朝廷斗得你死我活,好坐收渔人之利嘛。

真把老子惹急了,老子负荆请罪,直接投降了朝廷!”

郑芝莞听罢,也附和道:

“如今国防军从海、陆两路向福建发兵压境,情况大大的不妙!

大兄,你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郑芝豹并没跟国防军过过招,对他们的凶残还没有一个具象化的认知。

听到郑芝莞竟然想投降朝廷,他有些不甘心的道:

“大兄,情形应该还没崩坏到那种程度。

这些年,我们郑家一直在福建修桥铺路、扶危济困,也算攒下了好名声;这里的生民,大多也是心向我郑氏。

如今,我等占据地利和人和;有了这样的条件,如果不搏上一搏,如何能甘心!

哼哼,既然他桂藩不当人子,咱们再扶植一个宗室便是。

反正没有他张屠夫,咱们照样可以不吃带毛猪!”

郑芝龙:“……”

郑芝莞和郑芝豹的话,都有道理。

一时半会,他还真下不了决心。

此时,他对着一旁的管家问道:

“施琅呢?

他去南京已经月余,怎么还没消息传回来。”

一旁的管家立马回禀道:

“老爷,施琅上次回信,说是已经说动了那个什么‘常人坊’。

如今,咱们不仅能以市价九成的优惠价买到汉阳货;就连汉阳军装备的火器,也是出钱就可以买。

只是,施琅这次带过去的金银不多,无法大批量采买,这才耽误了行程。”

郑芝龙听罢,脸色终于缓和了少许。

他看着一旁的儿子似乎颇不以为然,忍不住开口教训道:

“你看看人家!

他也不过和你相仿的年纪,就已经能独自挑大梁了。

你除了给我惹麻烦外,还能做什么!”

教训完儿子,他立马吩咐管家道:

“咱们在南京不是还有些人手嘛,直接都调给施琅指挥。

另外,南京留下来用于打点的金银,都交由他支配,让他务必买些汉阳的火器回来!”

“是!”

看着管家出去后,郑森犹自不甘心的道:

“爹,当初孩儿在南京读书的时候,都无法调动那里的人手。

你这样放权给施琅,我实在不甘心!

万一他……”

没有外人在场,郑芝龙也不准备照顾儿子的情绪,直接教训道:

“别以为读了几本书,你就能耐了。

你要是有施琅的一半本事,能替我分忧,我何至于像今时今日这般,受到各方的愚弄和折腾。

当初要不是你一力推荐自己的恩师钱牧斋,让我昏了头上了桂藩这艘贼船;我也不会遭受今日的困局!”

郑森:“……”

平白无故被自己老子看轻,他也是无比的愤懑。

此时,他就想干一两件大事出来,好让郑芝龙对自己刮目相看。

……

回到卧房后,郑森见妻子董氏又在做针线,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心烦气躁:

“经儿呢?

你这又是在给谁做针线?”

董氏:“……”

见丈夫刚刚回来,她本想着上前见礼。

没想到还没等自己说什么,就吃了一顿派头。

此时,她脸上的笑意一收,对着郑森福了福:

“经儿刚刚吃饱,如今正由奶娘带着呢!

至于这针线,相公的恩师现在是福建的监察御史,还带来了家眷。

上次拜访时,妾身见小师妹聪明伶俐,就想着给她做几件小衣裳。”

听到钱谦益一家来到了福建,郑森烦躁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此时,他脸色不再僵硬,语气也和缓了许多:

“师……恩师既然来了,我自当去拜见!

你不用等我了。

今晚我要与恩师秉烛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