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离了座,只有霍去病心有所感,动也没动,正容问君瑛这是为何。
君瑛含泪泣道:“君瑛虽自幼丧亲,可却从小深受亲长,王上溺爱,养了一身的骄娇二气,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任性妄为,自私之至。直到被敌国所害,回想起这一生所犯之错,每每五内俱焚。本以为此生已无望,又得遇几位先生,竟又逃出生天。君瑛每每想起当初冒犯先生之事,愧惭难当。”
“过去种种虽非君瑛所愿,可大错已铸,本君瑛一人之过,却连累得君家英名毁于一旦,有凤国和王上不仅名声有损,还要让有凤国千千万万的百姓要为国踏入战火之中。”
“君瑛不才,但也不愿再继续当个缩头乌龟,还请先生教我武功,让我能戴罪立功,弥补一二,要不然,君瑛真的无颜再在这世上苟活。”
说到这里,君瑛向霍去病端正地拜了三拜,然后长伏于地。
李玉瑾和李明熙还有君家老九早就在旁边流下了眼泪。
对于君瑛将来的处境,许若灵等人其实早就私下里讨论过。
宫里的君上,他估计是当不成了。有凤国虽然对贞操之事不太看重,可他却的的确确在敌国失身过多次,虽然不是他所愿,现在李玉瑾觉得无所谓,将来可不好说。
再说了,子初之毒已解,就算他现在容易未改,可难说以后会如何。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千万不要挑战人性。李玉瑾寿命还长着呢,君瑛可未必,还不如在他容貌最盛之时抽身离去,又是受了大苦大委屈的,李玉瑾将来就是遇到再多美貌的小郎君,估计也动摇不了君瑛在李玉瑾心中永远的白月光的地位。毕竟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君瑛这么一说,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李明熙的地位那就是铁上钉钉,谁也动不了了。只要女儿好,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霍去病心里明知道君瑛有这些小算计,可是并不为忤。有小算计怕什么,就怕连算计都没有,就跟拿擀面杖吹火一样,一窍不通。只要不失了大义就行。
他笑着欠身把他扶起,问道:“要是你有了武功,又待如何?”
君瑛正视着霍去病的眼睛,坚毅道:”玄武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是不管,不知道又要坑害多少百姓。君瑛学武,一是为了重振君家威名,二是将那害人的东西彻底毁去,三是为自己,为被这东西坑了的人报仇雪恨。”
霍去病突然大笑出声,挥了挥衣袖站了起来,“那你要学的,就不仅仅是武功,还有军法,治兵,军阵,而你经过此劫,身体亏损过重,学起来,估计要经过千百倍的痛苦,你可怕否?”
“就是再痛,也比灵魂被困在躯壳里,看着自己的身体为了一口子初,做那媚烟于行之事时灵魂的痛苦要好得多。还请先生教我!”
霍去病笑而不语。一边的邵守正见状,连忙斟了一杯茶,让李明熙给君瑛端过去。
君瑛把茶碗高高举起,霍去病笑着接过,一饮而尽。
大家都欢喜了起来。只有君九在那里嘟囔,说学武功就罢了,可是那行军打仗之事,就算是觉得自己几人不行,国师还在这里站着呢,干嘛要跟一个男子学。结果被邵守正往头顶上来了一巴掌。跟霍去病学还不好?就是他自己,想给霍去病提鞋都不配呢,她居然还敢挑肥拣瘦的,真的是不知所谓。
要说君家七老服的,除了当年君家的老家主外,就是邵守正了,虽然国师现在还是顶着那张年轻又漂亮的天怒人怨的脸,可多年的淫威还在,虽然被打了,君九也一声都不敢出。
前面说过,大陆男子不能练武功的主要原因,就是那些细小的支脉,可君瑛为了驱毒,那些经脉已经全被冻没了。现在的君瑛,是练女子之功也行,练霍去病自创的那套武功也行。而且驱完毒后,他身体里的经脉被扩宽得宽广无比,丹田的容量也大的可怕,以前顶多算是下雨后草地上的小水洼,现在就像是汪洋大海,深不可见底。练起功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这也算是歪打正着,因祸得福了。
拜师当晚,君瑛就不肯再回王宫和君府,他现在只恨时间不够用,当天晚上就想学武功。无法,许若灵只好给他开了一间客房,让他住了下来。
李玉瑾哪里舍得,回去就让人给君瑛送了好几马车的吃用之物,还送来了二十个内侍伺候他。可都让君瑛退回去了。只挑了几件衣服留了下来。
还不止于此,从这天起,李玉瑾就很久能跟君瑛说上话。每次一来他都在那里练功。李玉瑾又怕打扰他,每次都痴痴地看他的侧脸良久,等实在是太晚了,才孤孤单单地一人回宫去。
临近年底,李玉瑾本来就很忙,又要筹备对玄武开战之事,抽空又要往小酒馆跑,越发的忙了。每天回了宫,也是一人和衣而眠。
别人还好,梅郎君几人就旷得不行不行的了。瞅着空就往李玉瑾那里送衣送衫的,还会在他必经之路上偶遇,可李玉瑾就算是见了,也只是含笑应付几句,竟然没有一个郎君能留得住她的人的。
梅郎君吃了好几回闭门羹,气极了,李六进宫时就跟女儿骂李玉瑾,还说自己要是坚持练功就好了。可这几天闲来无事,在宫中自己想按着以前的功法练,居然一点气感也感觉不到。明明在小酒馆里练功时也就是这样坐着,可怎么在那里就能有气感呢?
李六就呵呵了,父君真以为小酒馆那么简单?没有霍郎君和一一的加持,真的以为在哪儿都能练得出来?父君也太天真了些。再说了,再让他去一次他就能坚持得下来了?他觉得不可能。父亲操心这些做什么,还不如趁着年下,各国使节和各地官员都拖家带口进京岁贡,给她挑个心仪的小郎君当正君呢。过了年她就又大了一岁了,府中还无人管事,成何体统。
他说的倒是正事,梅郎君立时把一切都抛在了脑后,叫了几个官员家的正君进宫,商讨起李六的婚事来。
李六好不容易把父君搞定了,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汗,出了宫去。却没回府或者去小酒馆,而是骑着马在城中转了起来。到年关了,她名下那些铺子和产业总要巡视一遍,挣不挣钱的倒好说,她就怕哪个伙计和掌柜的不知轻重,偷偷做那子初的买卖,总要去巡视一遍才能放心。
她刚转到有凤城的中心,梧桐大道上,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喧哗。好奇地把视线转了过去,定晴一看,却吃了一惊。
竟然是许久未见的玄泽。
玄泽早已不穿僧袍了,现在着了一身淡粉色曲裾,头上的头发也已经长了出来,不过时日尚短,还不是很长,半长不短的扎了一个小小的马尾在脑后。怀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红锦缎包袱,被通宝当铺里的几个伙计给推搡着,一不留神被推到了地上,看着着实的狼狈不堪。
这通宝当也是李六名下的产业,当年玄泽也经常替李六来巡察的,没想过时过境迁,不过半年,他已经沦落至此。
他坐在地上一边努力地护着自己怀里的包袱,一边骂道:
“你们这群黑了心肝的,以前我哪回来,你们不是远远地迎上来,又端茶又奉水的,我说一句无钱使用,你们掌柜的立马就捧了银子奉上来。现在不过是我跟公主闹了些别扭,你们就如此狗眼看人低,我拿来的大氅你们还故意压我的价,这衣服价值何止千金,你们只想给我三百两,真真是欺人太甚!还说我这是什么虫蛀鼠咬,光板无毛,你们狗眼瞎了吗?”
为首的小伙计听他这么骂,早就奈不住想上前打他,却被从柜台里面绕过来的二掌柜给拦住了,上前说道:
“玄泽和尚,不,现在您老已经还俗,小的应该称您为林公子才对。您也别再跟我们公主攀交情了,满京城谁不知道,咱们公主跟您分开有半年了。当年您跟公主好的时候,小的们自然把您当公主府里的郎君待,您每次来我们奉上的银两,可都是走了公主的账。您也是大家公子出身,规矩也应该都晓得,好歹给自己留点脸面吧。历来当铺都是三成,我们已经很是公道了。还请您老以后贵脚少踏我们这贱地吧,要不然我们看着公主给您的一番情意,让您这么三钱不值两钱地给糟蹋了,小的们看着心疼!”
说着,那掌柜的就带着伙计们回当铺去了,只留下一个玄泽愣在当地,看着路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的,又羞又愧,不由得当街失声痛哭起来。
李六远远地看着半年前自己还当成心尖子一样的人儿在那里失声痛哭,不由得一时怔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