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母亲应该也会十分开心。
这般想想的话……
范弘辉下定了担起所有的决心,咬了咬牙,“也罢也罢,这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若是不答应,反而显得我不近人情,你且去吧。”
“多谢厢指挥使!”夏云集拱手,手中的碗往桌子上一丢,一溜烟儿便跑了个无影无踪。
范弘辉,“……”
片刻后,冲着夏云集喊了一句,“好歹吃完早饭再走!”
“他这会儿走,自然是要先回家去,还能少了这一口吃的”陆启言撇嘴,“我看那,他就是不想吃这干饼子,所以才在这个时候跟你开这个口。”
“启言说得十分有道理。”范弘辉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陆启言的肩膀,语重心长,“这段时日,要辛苦咱们两个了。”
陆启言伸手摸了摸鼻子,“厢指挥使,其实我也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厢指挥使想听哪个”
范弘辉,“!!!”
“那就……”范弘辉想了许久,决定还是坚持原则,“先听坏的”
“今早有两个兵卒因为贪嘴起了争执,打了起来,摔坏了几个碗和杯子,现在已经军法处置,打了军棍,罚了银子,在校场上吊上一日,以做警示。”
陆启言的话,让范弘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这是小事,你看着处置就是,那好消息呢”
范弘辉突然有些期盼。
毕竟坏消息不过也就是一件小事而已,那好消息肯定就真的是好消息了。
“云集要入京筹办婚事,我家娘子身为云集的亲姐姐,自然也要一同前往,一同筹备一干事宜,以彰显对范家及这门亲事的重视。”
陆启言道,“厢指挥使也是知道的,我家娘子素日没有出过远门,且我陆家在京城也是举目无亲,我家娘子待到了京城之后,也是难免诚惶诚恐,如履薄冰,茫然无绪。”
“因此,我特地早些日子上书皇上,请奏回京,务必要帮着我娘子将云集和范娘子的婚事办的漂漂亮亮,不丢范家和皇家的脸面。”
范弘辉,“……”
也要告假!
这算是什么好消息!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范弘辉的脸色有些绿,看陆启言的目光中也尽数哀怨满满,“启言啊,现如今这西陲军中事务繁忙……”
你也这般弃我而去,是打算将这些重任只放在我一人头上不成
陆启言道,“厢指挥使尽管放心,我已经提前知会了宋指挥使和王指挥使,且将手头上的事情交代清楚,他们这段时日会协助厢指挥使,将一干杂事处置妥当,只待我与娘子从京城归来之后,再回乡探亲。”
范弘辉,“……”
合着这是一开始就已经盘算好了,只等着这会儿跟他开了口去不成
更何况,这宋指挥使和王指挥使两个人已有解甲归田之意,皇帝也已经应允,允了两个人到地方做个司马,掌管地方刑事律法,驻城守军等事。
这两个人只怕现如今也是归心似箭,只怕许多事情做起来的话,也是不如陆启言尽心尽力的。
更何况,现如今这许多事没个衡量尺度,讲究的是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因人制宜,宋、王二人皆是粗人,只怕这事情做了之后,还不如他亲自去做来的快些,稳妥些。
“此事,我不同意!”范弘辉不悦。
“还请厢指挥使给条活路。”陆启言干脆对着范弘辉行了大礼。甚至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响头。
范弘辉,“……”
“不就是不许你告假么,怎么就不给你活路了”
“厢指挥使明鉴。”陆启言道,“现如今战事已平,我与云集也算是功成名就,在外人看来,我们二人战功赫赫,被皇上倚重,但厢指挥使应该也瞧得出来,边关之事平定了许久,我与云集先前前往金卫国出生入死的功劳,皇上到现如今也不曾明确给予封赏。”
“想来在皇上眼中,我与云集也是树大招风,令皇上有些不安,因此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给与多少,该防范多少。”
“我若是此时还成日兢兢业业,满心皆是边关政务,大有一副还要向上走一步的架势,只怕皇上因此心中更加不安,反倒是不如将军中事务尽数都放到厢指挥使的头上,在外,此次西陲军整顿之事,做的漂亮,皆是厢指挥使的功劳,与我和云集并无太大干系。”
“这二来,在旁人眼中,我是一个成日只惦记家中内宅娘子,没有半分志气之人,与权势和金钱并无太多贪恋,皇上自然也就颇为放心,更觉得我有了可以被拿捏的软肋,自然也就不担心分毫。”
“而我此次回京,那些多做好事之人,必定是要参奏我做事随意懒散,皇上也可趁机将给我的封赏往下降上一降,只赏赐一些银钱田庄,布匹珍宝也就是了。”
“如此,也算是几下里皆是满意,厢指挥使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陆启言的一番话,让范弘辉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思忖许久之后,忍不住微微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
身为君王,没有一个是不怕功高震主的。
他们范家与皇家同气连枝,皇帝倒是完全信任,但对旁人,却未必能够如此。
尤其陆启言和夏明月夫妇二人在边关民间威望极高,若是真有拥兵自重之举,皇上哪怕责罚,也会落一个不善待功臣的罪名。
反而是陆启言时不时留点小毛病在皇上这里,才能保得他全家的平安。
他身为范家子弟,早已习惯了义无反顾地为皇帝尽忠,不必考虑其他,但旁人不同。
他们需要考虑的太多了。
就比如方才陆启言口中所说的此次功劳封赏之事一般,的确对皇上而言,左右踌躇。
若论功劳大小,陆启言和夏云集可以说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足以让他从侯爵升为国公。
但一旦升为国公,地位非凡,陆启言又要长期驻守边关,颇难把控,下坡下驴,不考虑爵位,只给些金银,是皇上最想看到的。
陆启言要告假之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并非只是贪一时之闲。
范弘辉叹了口气,“你既是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岂有不允之理”
“你也收拾一下,即刻归家吧,军中剩下的事情,便交给我们来处置吧。”
“多谢厢指挥使。”陆启言仍旧是行了一个大礼。
范弘辉伸手将陆启言扶起,“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他视陆启言为兄弟,举手之劳,只为兄弟情谊,不为其他。
“是。”陆启言翘起了嘴角,“启言告辞。”
说罢,转身要走。
“你且等一等。”范弘辉张口喊住。
“厢指挥使还有何事”
“我这里也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范弘辉扬起眉梢,笑得十分狡黠。
陆启言,“……”
“先听好消息”陆启言想了想,答。
“你那营帐里头一直舍不得吃,放着的糖腌杏子被你给放坏了,你莫要再吃了。”范弘辉道。
糖腌杏子,是麦黄杏成熟之时,夏明月特地去果园里面采摘而来,清洗干净,拿糖腌制,杏子吃起来酸甜爽脆,十分美味,尤其是在天气热的时候,舀出来一些,拿冰来镇一镇,清凉可口,堪称消暑神器。
陆启言十分喜欢这糖腌杏子,夏明月也特地在陆启言启程去军营之时,特地给他带上了两小坛,让他在军营里头吃。
而陆启言在军中一待便要许久,这糖腌杏子便越发舍不得吃,只一味放着。
这天气炎热,储存不当也是有可能的。
一想到剩下的那一小坛糖腌杏子尽数坏掉了,陆启言便一阵心疼无比,却也微蹙了眉头,“厢指挥使怎么知道的”
先不说这件事并非是好消息,那坛糖腌杏子一直在他那放着,范弘辉如何知晓
“那日我去营帐寻你,你却不在,我瞧见了坛子,便打开来尝了一口,发现已然是坏掉了。”
范弘辉摸了摸鼻子,道,“原本一直想告诉你来着,只可惜一直忙碌,也抽不出什么空闲,便也就一直没顾上了。”
倒也算合情合理。
陆启言眉头不舒,“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我怕你贪嘴,不顾糖腌杏子坏了也要吃,所以干脆将那坛子的杏子尽数都倒掉了。”
“所以……”陆启言眯了眯眼睛,“这些杏子,尽数倒进了厢指挥使的肚子里头”
范弘辉嘿嘿笑了笑,“其实原本也不是尽数的,只是我尝了一尝,觉得那杏子带着些许酸头,还带了一点酒味儿,觉得肯定是坏掉了,但一时也拿不准到底是不是坏掉,便再尝一尝……”
再再尝一尝。
再再再尝一尝。
再再再再……
所以把这一坛子的糖腌杏子给他吃了个干净
陆启言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个“川”字,许久之后,才缓缓舒展,似笑非笑地看向范弘辉,“厢指挥使,我这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哎呀哎呀,吃饱饭了,该干活了!”
范弘辉慌忙站起了身,抬脚就往外走,“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就不送你了哈,哈哈哈哈……”
陆启言一张脸几乎拉到了地上去。
那可是娘子专门给他做的糖腌杏子!
就这般水灵灵地被范弘辉给偷吃了……
不但偷吃了,还不曾跟他说,直到今天才说出这件事情来,就是看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头他不好发火!
可恶!
当真是没见过你这般的厢指挥使!
陆启言几乎是气呼呼地离开了军营。
临走之时,没忘记把伙房里面专门给范弘辉预备着的几只活鸡和活鸭尽数拿麻绳捆了,挂在了马背上头。
好歹是他告假回家,又是因为办喜事而告得假,这厢指挥使好歹也得给些东西践行不是
且这一路上咯咯咯,嘎嘎嘎的,十分热闹,也免得他一路上孤单乏味了!
待到了家中,亲手给娘子煮个鸡汤,炖个老鸭,也给娘子滋补滋补!
岂不美哉
到了晌午,范弘辉看着桌子上的一大碗米饭,一道烧豆腐和一道炒丝瓜瞪大了眼睛。
“怎么做的这两道菜,我先前不是说想吃烧鸡和酱鸭”
“伙房那边说,早起陆指挥使特地前往伙房,说指挥使您让他将伙房的活鸡活鸭尽数带走,说是您这两日要吃素,而且一定要少油水,不然会觉得十分油腻,伙房这才特地做了清淡少油的两道菜来。”
范弘辉,“……”
真真真是无语他娘给无语开门。
无语到家了!
夏云集和陆启言是前后脚回到了家中。
而后两个人便一头扎进了灶房之中,忙碌着杀鸡宰鹅,准备着为各自的娘子,做上一桌美食。
眼看夏云集兴致勃勃,陆启言有意稍避风头,将掌勺重任交给夏云集,而他则是做些洗涮等杂事。
趁着陆启言在院中打水的功夫,夏明月凑到了跟前,提出自己的疑问,“这云集早早告假回家,是情理之中,你竟是也这般早早告假,要与我们一同入京更稀奇的是,范指挥使也能应允你”
军中事务繁忙,夏明月也有所耳闻,因而她一开始便做好了陆启言在军中忙碌,她与夏云集和范静兰一并先回京去的打算。
“范指挥使惦记我与云集先前的功劳,又考虑到我与娘子时常分离,成婚数年也不曾有孩子,让我务必要一同歇着,好好陪陪娘子。”
陆启言拉着夏明月的手,嬉皮笑脸,“厢指挥使都如此说了,我一定要好好努力地陪了娘子才好。”
这话分明有话,让夏明月红了脸颊。
“贫嘴。”夏明月笑嗔。
很显然,陆启言没有说实话,但至于实话为何,夏明月觉得陆启言有他自己的打算,因而并不在意。
如陆启言所说,自成婚以来,陆启言便长年久在军中,陪伴她的时间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眼下有了这般长时间的空闲与她日夜相伴,她自然也是喜闻乐见。
“嘴贫不贫的,为夫是不知道的,但为夫的嘴一定是甜的,娘子若是不信的,不妨尝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