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特别顾问、东投集团党委书记兼董事长齐永林,此刻满脸好奇,上身前倾,往前探了探身子,神色郑重,语气诚恳地说道:“瑞林啊,都这节骨眼儿上了,可别再卖关子啦,我这次来,那可是诚心诚意地向你请教。”说话间,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唐瑞林,眼神里满是期待。
齐永林此番姿态放得极低,低到连唐瑞林都不禁微微一怔,心底泛起一丝异样。虽说齐永林早已卸任东原市人民政府市长一职,但往昔的领导身份摆在那儿,余威尚存。可如今,为了一个女下属,他竟将身段放得如此之低,这让唐瑞林心里忍不住暗自揣测,两人之间莫非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这般念头一起,唐瑞林看向齐永林的眼神里,便多了一丝审视之意。
回想起东投集团新成立四处寻觅办公地点之时,齐永林可谓煞费苦心,市里给出了诸多方案。胡晓云从计划委员会搬走之后,计划委员会闲置出不少办公室,有人顺势提议,让东投集团入驻计划委员会办公,可齐永林几乎想都没想,便果断拒绝了。后来,又有人提议借用财政局的一栋二层小楼,齐永林依旧没有同意。最终,东投集团选定了光明县政府老院。
光明县政府老院的建筑建于较早之前,是颇具年代感的苏式建筑格局,内部设施陈旧不堪,也正因如此,光明区才下定决心新建办公大楼。东投集团入驻光明区政府办公大楼本无特别之处,然而,关键在于光明区政府老院里,工业开发区也在啊那里临时办公,还驻扎着一位特殊人物——工业开发区主任胡晓云。
唐瑞林与齐永林年龄相仿,大家都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对于一些潜在的微妙关系,自然心照不宣。唐瑞林心里明白,齐永林如今单身,感情之事纯属个人隐私,旁人无权干涉,自己也犯不着去多管闲事,将那层窗户纸捅破。
唐瑞林轻咳一声,开口说道:“老领导,事情是这样的。首先,您得把这件事的根本原因摸清楚。”说着,他微微顿了顿,目光看向齐永林。只见齐永林若有所思,缓缓点了点头,示意唐瑞林继续往下说。
唐瑞林接着道:“老领导,就因为那几棵不起眼的树苗,在市委常委会上,钟毅书记已经不点名地批评我了。平心而论,领导的批评十分在理,我理应正确对待。说起来,还是工作没做到位,下面的同志也是一心想迎合我,才想着大冬天搞绿化。可您想想,这时候马上就数九寒天了,一铲子下去,地面硬得像石头,这种天气,能种活什么东西呀!”说到这儿,唐瑞林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苦笑。
齐永林面色平和,摆了摆手说道:“瑞林同志,这会儿就别在我面前检讨了。你清楚我的为人,我最重感情,实在看不得别人受委屈。再说了,你下一步你就是成为东原市政府市长,就拿冬天种冬青这事来说,只要你想种,不管什么,都有人给你种。”说这番话时,齐永林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洋洋自得的神情,眼神里满是对往昔市长工作的深切回味。曾经身为拥有八九百万人口大市的市长,那时的他,可谓呼风唤雨,想做什么事,几乎没有办不成的。对于他这个级别的干部而言,只要是人力可为的事,只需一句话,便可轻松搞定。相比之下,在冬天种个冬青,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荒唐是荒唐了些,但也称不上什么天大的事。
唐瑞林赶忙说道:“领导,我可不是要检讨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这件事我也深受其扰。要是在这件事上,我再贸然表态,去找林华西说和,万一钟书记知道了,恐怕会适得其反。”
齐永林连忙接口道:“不至于,不至于。钟毅同志向来胸怀宽广,很是包容。我是自己不好意思去找他,不然,也不会麻烦你出面。”齐永林说这话时,微微低下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唐瑞林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道:“您可千万别这么说,一提‘麻烦’二字,可就见外了。您来找我,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怎么能说是麻烦呢?不过,就这件事而言,我如今的身份您知道的。但是您不一样啊,您是什么身份呀?您可是东原改革的旗帜,在咱们整个东原,您的资历和威望,从一定程度上讲,连钟书记都稍逊一筹。所以,我对这事的态度很明确,您不妨直接去找钟毅书记,有什么话,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把事情原原本本讲明白,这不就解决了吗?何必这般拐弯抹角,白白耗费精力。”说着,唐瑞林伸出右手,在那份进口冬青报价验收的材料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
齐永林眉头瞬间凝聚起来,疑惑地问道:“我找钟毅?可我找钟书记说些什么呀?又该怎么开口呢?”齐永林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头,脸上满是为难之色。
唐瑞林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说道:“领导,这时候您可得认清当下形势。这件事虽说没给财政造成特别巨大的损失,可事情的性质却十分恶劣。钟书记紧抓不放,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彻查责任。依我看,让胡晓云见好就收,抓紧时间写份辞职报告,趁早把位置腾出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写辞职报告?”齐永林心里猛地一惊,暗自思忖:这叫什么建议?简直让人难以接受。要是都走到写辞职报告这一步了,我还来找你商量做什么?齐永林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说道:“瑞林啊,不至于吧。就这么点事儿,她犯得着写辞职报告吗?”
唐瑞林微微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哎呀,老领导,您怎么就不明白呢?事情的大小,可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得看一把手的态度。一把手觉得这事儿大,那它就比天大;一把手觉得这事儿小,那它就跟没发生过没啥两样。老领导,这点道理您不能不清楚啊。”
齐永林心中疑惑更甚,带着一丝不解问道:“您的意思是,真要从重处理胡晓云?”
其实,唐瑞林心里对胡晓云也抱有一丝复杂的感情。毕竟,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如今看来,大概率就是胡晓云,也就是说让唐瑞林在领导面前抬不起头的就是胡晓云。
唐瑞林语重心长地说:“老领导,这事拖不得,得果断处理。这里面存在主动和被动的关系,主动辞职,或许还能大事化小;要是一味顽抗到底,最后必定身败名裂。其实,您心里清楚,组织较真的时候,拿出来的东西越多,暴露的问题也就越多,您说是吧?”唐瑞林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那份进口冬青验收清单随意的翻了翻。
齐永林内心深处,本就不愿相信,仅仅因为这点事,胡晓云就得辞职。要知道,钟毅不可能不清楚,胡晓云是自己一手提拔,推到工业开发区主任这个位置上的。当年,为了这事,自己还和钟毅闹过不小的别扭。
工业开发区确实是齐永林一手精心打造的,而胡晓云更是工业开发区的元老级人物。当初,她带着计划委员会、商务局等几个经济部门的同志,齐心协力开办了工业开发区。那时,廖自文还只是驻外办事处主任,谁能想到,廖自文一回来,就直接成了工业开发区的书记,这让齐永林心里极为不满,为此,还和钟毅爆发过一场激烈的言语冲突。
齐永林缓缓放下翘起的二郎腿,身子微微前倾,说道:“瑞林啊,事实上,这次要是他们真花25万买了那东西,我绝对不会厚着脸皮来找你。可这仅仅只是一个报价,不过是一次讨论而已,能有多大个事啊,竟能让市长、书记都把精力耗费在这上面。要是就因为这个事,胡晓云就得辞职,实在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唐瑞林笑了笑,说道:“老领导,有些话我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再往下,我也不好多说了。我的意思是,现在让胡晓云主动辞职,说不定还有转机。要是真闹到纪委那边,到时候大家都下不来台。您想想,市纪委这次可是动真格的,我作为临时负责人,肯定是以稳定大局为重,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是,您得领会组织的意图啊。”说着,唐瑞林再次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那份验收清单,强调道:“现在有些同志还试图和组织对抗,可千万别把大家想得太复杂,也别把大家想得太简单。这个时候,把这东西拿到台面上,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罪加一等嘛。”
齐永林陷入了沉思,脑海中不断权衡利弊。他心里清楚,人走茶凉,如今自己已非昔日那般大权在握,说话的分量也大不如前。思来想去,他心中感慨:看来胡晓云这个主任怕是当不成了。与其被动等着被开除,主动辞职或许真的要好一些。齐永林缓缓抬起手,拍了拍大腿,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艰难地做出了决定,打算去和钟毅直接见上一面,代表胡晓云把辞职的事说一说。
齐永林有气无力地站起身来,动作显得有些迟缓。唐瑞林见状,自然也跟着站起身。齐永林满脸客气,走上前,紧紧握住唐瑞林的手,说道:“瑞林同志,组织上让你当市长,那可真是慧眼识珠,没看错人。当市长,就得有广阔的胸怀。”
出门后,齐永林的脚步略显沉重,心里忐忑不安,思索着该如何跟钟毅开口。他心里明白,如今关于他和胡晓云的流言蜚语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在这个敏感时刻,再为胡晓云去找钟毅,且不说钟毅会滔滔不绝地讲那些让人耳朵起茧子的大道理,弄不好,还会让钟毅察觉到两人之间可能存在不正当关系的苗头。可转念一想,这个时候,自己要是不帮胡晓云,又有谁会帮她呢?帮胡晓云,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在帮自己。
齐永林来到卫生间,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自己。只见自己的发型依旧十分整齐,没有一丝凌乱。他又低头打量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和脚上的皮鞋,衣服平整干净,方方正正,皮鞋擦得锃光瓦亮。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在气势上,可不能输给钟毅。虽说齐永林表面上故作镇定,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发虚。毕竟,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副厅级的非领导职务干部,而钟毅却是手握大权、掌控全局的市委书记,两人之间的地位差距,犹如天壤之别,心理上的落差自然也十分明显。齐永林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悄悄来到秘书向建明的办公室。
向建民一看到是齐永林,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那笑容热情而恭敬,连忙十分恭敬地喊了一声:“齐市长。”这一声“齐市长”,让齐永林心里瞬间涌起一股久违的温暖和尊重。
齐永林嘴角上扬,笑呵呵地说道:“小向啊,钟书记现在有没有时间?”齐永林说话时,语气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在称呼钟毅时,直接称“书记”,没了以前身为市长时的魄力,称“钟毅同志”“钟毅书记”或者“钟书记”,而是选用了这个倍感亲切的尊敬称呼。
向建民连忙说道:“齐市长,您来得太巧了,刚刚林书记才从钟书记办公室出来。”齐永林一听林华西刚走,心里“咯噔”一下,又多了一丝担忧。他暗自思忖,难道林华西也是为了这事来的?说不定此刻钟毅正在办公室里处理的,就是胡晓云工业开发区的事情。
齐永林不假思索,马上说道:“那我就直接去找钟书记。”说完,齐永林来到钟毅的办公室门口,站定后,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将其调整得更加平整。随后,他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后,便推门走进了钟毅的办公室。
钟毅正戴着老花镜,全神贯注地看着文件。听到门响,他抬起头,看到是齐永林进来,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色,也没有起身,只是伸出拿着钢笔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前面的空座,说道:“永林来了,坐会儿,我把这个文件处理完。”
齐永林也没客气,大步走到钟毅办公桌对面,稳稳地坐下。钟毅的办公桌十分干净整洁,和之前自己当市长时用的是同款,在市政大院里,这可是最为宽大的一张办公桌。桌面擦拭得一尘不染,从齐永林的角度看过去,仿佛都能映出钟毅的影子。桌案上同样整洁有序,没有堆积太多文件,这是钟毅多年养成的老习惯,无论多忙,他都要在办公室把当天的文件批阅完毕。
齐永林双手交叠在一起,静静地等待着。房间里十分安静,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钟毅终于将钢笔放下,把那份文件平整地放在桌子上,抬起头,看着齐永林说道:“永林啊,我听说你们正在和临平啤酒厂、高粱红酒厂谈销售渠道的事,谈得怎么样了?”
齐永林连忙说道:“钟书记,没想到您还关注这件事。是这样,我们和临平县、平安县都进行了对接,大家都有合作的意向。不过,具体的合作方式、分成比例等问题,还需要进一步深入沟通。”
钟毅点了点头,说道:“整个东原,各个县都有自己的酒厂。白酒方面,之前做得最好的是漕河酒厂,如今平安的高粱红酒厂后来居上,特别是高粱红酒,在华北、华东地区都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建立更专业的销售渠道,维护酒厂的利益,这是势在必行的。啤酒方面嘛,临平县是第一家敢吃螃蟹的,在经济十分困难的情况下,还毅然建设啤酒厂。东投集团代表市政府进行投资,像这样的优质项目,胆子可以再大一点,步子可以再快一点,这是好事。”
齐永林连忙说道:“钟书记,您给个指示,我们下来马上落实。”齐永林挺直了腰板,做出一副随时待命的姿态。
钟毅摆了摆手,说道:“永林啊,我这些只能算作建议。经济活动、市场行为有其自身的规律,不能单纯依靠领导批示来做生意。具体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去谈。市委、市政府会是你们坚强的后盾。”
聊了几句关于酒的事情后,齐永林见时机差不多了,还是巧妙地把话题引到了工业开发区上,说道:“钟书记,是这样,我有些情况想向您汇报。”
钟毅说道:“咱们都是老朋友了,别那么客气。”钟毅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语气十分温和。
齐永林接着说:“您知道,工业开发区是在您的领导下,咱们俩倾注了大量心血才建成的。如今已经初见成效,发展潜力巨大。”
钟毅点了点头,说道:“永林啊,在这件事情上,功劳是你的,我不能跟你争功。工业开发区是你一手缔造、全力推动的,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工业开发区。”
齐永林听完,心里感到一阵欣慰,接着说:“如今,工业开发区各项事业都处在攻坚克难的爬坡阶段,班子需要树立一个良好形象,也需要营造一个安定团结的局面。我知道,因为冬青报价的事,市委非常震怒。但是钟书记,您也清楚胡晓云同志是我从计划委员会带出来的干部,这个同志有缺点,可也有优点。这次能不能宽容一些,我希望组织上能考虑她的历史贡献,就这件事,不要再严肃追究了。”
齐永林一进门,钟毅心里大概就猜出他是来给胡晓云当说客的。
钟毅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齐永林,语重心长地说道:“永林啊,在功与过的评判上,我们部分同志存在着严重的认知偏差。不少人错误地认为,往昔立下过功劳、出过力,便理应尽情享受改革所带来的成果,即便犯下些许错误,组织也应当毫无条件地包容与理解。但这种观念大错特错。要知道,打江山固然艰难,可守江山更是难上加难。我们能有今日的局面,那是无数先烈浴血奋战、用鲜血铺就的道路。我们这些后来人,对历史究竟做出了何种实质性的贡献呢?不过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有幸成为领导干部罢了。我们履行工作,本就是应尽之责,从最现实、最朴素的层面来讲,我们工作是有工资拿的,这还只是抛开理想不谈的说法。若论理想,我们又为国家和人民抛洒过多少热血、奉献过多少呢?既未曾抛头颅,亦未曾洒热血,所以我们这一代,本质上是坐享其成的一代,是站在先烈功劳簿上的一代,切不可动辄提及功劳与贡献。干好本职工作,是身为干部的本分;干不好工作,那便是失职。”
齐永林坐在那里,表面上神色平静,微微颔首,可心里却早已波澜起伏。他对钟毅的这番长篇大论,内心并不完全认同。在他看来,这一代人在经济建设、社会发展等诸多方面,投入了心血与精力,实实在在地推动了进步,怎能说毫无功劳呢?但今日他前来,怀揣着为胡晓云求情的目的,自然不能在此时与钟毅辩驳。他心里清楚,今天这场谈话,如同一场谈判,自己得先抛出一个钟毅大概率无法接受的条件,而后再逐步讨价还价,争取能保住胡晓云。于是,齐永林脸上堆起笑容,言辞略带谦卑地说道:“钟书记,您的见解之深刻,思维之深邃,我实在是望尘莫及,您的思想境界,更是我难以企及的高度啊。”
齐永林话还未完全落下,钟毅便摆了摆手,回应道:“永林同志,我绝非在标榜自己思想境界有多高,我所说的字字句句,皆是肺腑之言、实在之话。咱们身为干部,若总念叨自己工作辛苦,那大可以去体验一下农民,体验一下工人嘛。就拿鸿基同志处理他儿子海英的事情来说,周鸿基同志在医院里当众坚定表态,坚决要将周海英从其领导岗位上撤下来。当时,我和瑞林同志苦口婆心、再三相劝,可周鸿基同志态度坚决,丝毫不为所动。这才是觉悟嘛!”
齐永林暗自叹了口气,在心底默默感慨:“都这时候了,说这些大道理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但他并未将这想法表露出来,只是静静地听着钟毅继续滔滔不绝地阐述观点,又过了六七分钟,待钟毅话语稍有停顿,齐永林赶忙接过话茬,语气诚恳地说道:“钟书记,您所言极为深刻,从理性角度而言,我在思想层面与您确实存在共鸣,内心也是认同的。回想我担任市长的时候啊,但凡看到买花花草草这些事,同样会对相关人员提出批评。但批评归批评,我们总不能仅仅因为这一件事,就将一位同志彻底否定,完全断送其前程吧。”
钟毅听后,微微点头,认可地说道:“永林同志,你这话在理。不能因为单一事件就对干部全盘否定。然而,针对这次冬青的这个事啊,我们必须深刻反思、认真总结。我们的干部,是否真正关注到了群众生活还很困苦的现实状况?他们究竟为何敢做出如此荒唐、脱离实际的决策?我们这支干部队伍,源自群众,最终也应回归服务于群众。倘若脱离了群众,那是很危险的!”
齐永林接着顺势说道:“钟书记,我思索再三,心中有个想法。您看能否这样安排,让胡晓云同志主动写一份辞职报告,承担起应承担的责任,而后将她调配至其他岗位继续发挥作用。”
钟毅听闻,目光直直地望向齐永林,追问道:“其他岗位?永林,你具体指的是哪个岗位呢?”
齐永林连忙解释道:“东投集团吧。您也了解,胡晓云同志在工业经济招商领域具备突出的专业特长,而东投集团正急需像她这样经验丰富、能力出众的干部。负责对外沟通协调嘛。”
钟毅凝视着齐永林,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片刻后缓缓说道:“永林同志,恕我直言,你对胡晓云同志是不是格外关照了些?”
钟毅这话问得极为直接,让齐永林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但他毕竟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很快便调整好情绪,故作镇定地回应道:“钟书记,您也清楚,培养一名干部,尤其是一位年轻干部,过程着实不容易啊。这就和农民种庄稼啊是一样的,浇地施肥拔草,这犯了错嘛,直接连根拔起,这就是绝收啊,我认为我们还是应当秉持宽容的态度,给予她改过自新、继续成长的机会嘛。”
钟毅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些许为难之色,说道:“永林啊,你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是有原则的。这件事从原则上来说,我实在难以答应你。可就这般直接拒绝你,于情于理又有些说不过去。这样吧,你既然都张了口,我原则同意,至于后续具体安排到什么岗位,下来再进一步研究。”
就在钟毅与齐永林于办公室讨论的时候,军分区招待所内,一场紧张的审讯正在紧锣密鼓地展开。郑成刚挨个前往每个谈话室巡查,然而巡查的结果却令他愈发恼火,因为被审讯的工业开发区几位领导,口径出奇地一致,皆坚称购买的就是进口冬青,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郑成刚强压着内心的怒火,径直来到工业开发区综合办公室主任郑朝平所在的谈话室。彼时,郑朝平正对着负责审讯的工作人员,神色淡定地解释着:“我真不是故意的,会议纪要里没写‘进口’这两个字,实在是当时疏忽了。不信你们去问其它领导。”
郑成刚推开门,大步流星地走进屋内,双手背在身后,身姿笔挺。他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郑朝平。对于郑成刚而言,他为人刚正不阿,性格直爽坦率,一旦认定某人没有问题,便会秉持公正原则,宽大处理;可若是判定某人存在问题,那必定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此刻,他看着手底下工作人员询问的问题,尽是些无关痛痒、浮于表面的内容,完全被郑朝平牵着鼻子走。他上前一步,伸出右手,重重地在审讯桌上敲击了几下,发出沉闷且有力的声响,同时眼神凌厉地看向那两位工作人员,示意他们立刻停止发问。
紧接着,郑成刚将全部注意力聚焦在郑朝平身上,语气冰冷且严肃地说道:“郑朝平同志,你们提交的这份进口冬青验收单,之前我们首次前来调查时,为什么没有啊?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才拿出来?”
郑朝平心里“咯噔”一下,脸上有了些慌乱,他结结巴巴地回应道:“真……真的是之前搞忘了。您想想,我们从来没经历过纪委的调查,这次被这么一问,整个人都懵了,脑子一乱,就把这事儿给疏忽了。”
郑成刚微微眯起双眼,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疑惑与质问,语气愈发严厉:“郑朝平同志,我没搞太懂,其他人都在积极配合,你还在这里给我们兜圈子,你这是铁了心要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揽吗?你难道不清楚,有些责任的‘锅’,可不是你能随便背的!”
郑朝平急忙摆手,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言辞恳切地说道:“郑书记,我对天发誓,我们后续的工作规划,确实是打算按照进口冬青这个标准去验收的,绝没有半点假话。”
郑成刚冷哼一声,带着丝丝寒意,他的言辞也愈发犀利:“按照这个标准验收?郑朝平啊郑朝平,你当真要认识不到组织是在挽救你吗?我不妨把话给你挑明了,你只是办公室主任,就是按照领导的意思办事,怎么就这么实在啊!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其他领导在接受问询时是如何交代的?”
郑朝平道:领导,我这,确实不知道其他人咋说的,反正我说的都是实话。
郑成刚道:你的意思你们的班子铁板一块,笑话,说不想着早点说清楚早点回家。我们对每个人交代的内容,都是保密的。有人已经给组织说了实话啊,说是你指使胡晓云这么干的,这份进口的冬青验收单也是你起草的。我就搞不懂了,你一个正科级的办公室主任,头咋这么硬,咋就敢写这个材料对抗组织的调查那?”
郑朝平面色犹豫,又带着一丝慌乱道:郑书记,你这不是在诈我吧!
郑成刚一脸严肃的道:你把组织当什么了,组织上怎么可能说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