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府在泰州的别院远离人烟,虽不及京中的府邸宽阔奢华,但林间吹来的风有清新的草木香,潺潺的流水声像是风铃清脆的和鸣,无一不让黎晚音万分满意。
他们在此住足了十三日。
除了京中每日雷打不动传来的简讯,他们的生活可谓是闲云野鹤,超然物外。
那简讯里的内容都被他们当作了乐子。
“池心舟抓到了,但陛下派人去拦截池言昭时,发现那队伍中竟只是一个替身。”
“偷放翠娥进宫的太监找到了,那人供出是奉娄兴年之命行事的,娄家已经被抄家了。”
“傅学真和池心舟都把方景意扯了进来,承泽帝还在派锦衣卫收集证据。”
“太常正卿沈万安已于昨日被拉至午门斩首,沈予微提前跑了出去,现在还未找到她的踪影。”
在看到某一条消息时,祝时桉没忍住嗤笑出声。
黎晚音好奇地凑了过去。
看清那上面的内容后,也是一声轻笑:“方景意集结了一批死士,埋伏在泰州回京的必经之路上?”
黎晚音的眼睛亮晶晶的:“还有这种好事?”
祝时桉一惯沉稳的表情难得破裂,冲她挑了下眉。
黎晚音蓦然一笑:“我们此行并未带太多人手,哪敢轻易回京?”
祝时桉消化半晌,随后才失笑地在她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下。
他们此行带上的人马并不算少,之前派出去寻找池心舟的将士在回京述职之后,全都到了此处与他们二人汇合,加上正在两处大营中操练的上千兵马,要想平安回京却是不成问题。
方景意此举也只是破釜沉舟,想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奈何给他们传递信息的人实在过多。
“唔,这字迹看着像是端阳公主的,昨日的应是太子殿下的,四皇子的呢?怎么没见四皇子殿下的来信?”
祝时桉一指角落里堆了满地的鸡鸭鱼肉:“那呢。”
黎晚音:“......”
没瞧出来,四皇子殿下竟然还是个务实派。
他们在这处院子里安心地住了下来。
这里仿佛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纵使祝府之人先前并不常居于此,这里的丫鬟们也将院子打理得极好。
院子里处处都可闻到清新的花香。
黎晚音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将摇椅搬到院中最大的那棵树下乘凉。
赶上阳光正好时,和煦的暖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到地上,打出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她期盼中的岁月静好的模样。
只是这份宁静没能持续多久——
正值用人之际的承泽帝亲自派了一队将士,要将他二人接回京中。
乘上马车之时,黎晚音眼角眉梢都是对离开此处的不舍。
祝时桉裹着初秋的寒气挤上马车时,带来了两则好消息。
“二皇子的罪证已经查得差不多了,据传陛下有意将他贬为庶民。”
“大晟使臣已到宫中与陛下商议池心舟的处置,据使臣透露,大晟的皇帝似是想与池心舟撇清关系。”
“真的?”黎晚音的语气里是肉眼可见的惊喜。
她瞬间就忘了先前的不快,甚至还在路上几番催促,想要赶快回京,去看看处境悲惨的对家。
车队一路平稳地回了京,传言中那个会在半路埋伏的死士队伍也没能出现。
唯一算是出乎了几人意料的事,便是在车队进城之时,长街两边围满了前来迎接的百姓。
阵势堪比祝时桉凯旋而归之日那般热烈。
黎晚音满脸疑惑,却又很快给这件事想好了理由。
她将车窗的帘布掀开了一条小缝,透过那道细长的缝隙向外窥探。
“是二皇子和池心舟做的事被泄露了吗?”她压低了声音问身后的祝时桉。
身后却只传来一道好听的轻笑。
黎晚音回过头,眸光之中满是疑问。
祝时桉又凑近了黎晚音些许,眼中全是温柔的笑意:“他们都是来接娘子的。”
黎晚音一顿:“接我?”
她犯了什么天条不成?
否则怎会需要出动如此多的人来这里押送她进宫?
“没错,”祝时桉笑道,“接你。”
黎晚音仍是不敢相信:“我有什么好接的?”
“我的娘子如此大公无私,将赚得的钱财捐了那么多出去不说,还为百姓做了那么多的实事,大家心存感念,这才自发来这里接你的。”
祝时桉眼中全是与有荣焉的自豪:“陛下也已将你捐献细盐与玻璃的制作方法的事张榜布告,他们一早就在盼着你回来了。”
黎晚音表情愣怔地回过头。
外面的喧哗声也在此刻变得清晰。
百姓们的感念之词大多简单,却仍是让她听得眼底隐隐泛起热气。
余光扫见祝时桉带笑的唇角,黎晚音眉心一蹙:“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祝时桉竟是神色坦然地点了点头:“晚点你就知道了。”
黎晚音:“......”
这表情一看就是已经谋划了许久,可她在泰州时一直未使用读心技能,竟是一点都没能提前发觉。
祝时桉不动如山地任黎晚音打量,打定了主意不准备提前告诉她。
黎晚音撇撇嘴,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反正他早晚都要说的,她才不会白白浪费功德点数呢。
这份好奇也没有维持太久。
马车先是停在了黎府门前。
黎俞安站在人群正中,方景淮和方景序方明溪几兄妹分别站在他的两侧。
黎晚音满脸狐疑地下车准备行礼,只是还未等她站稳,就被冲出来的方明溪一把拽住手腕,带她走到了门前停着的轿子前。
她路上几次回头,见祝时桉也被方景淮几人神色匆忙地带到一旁,眼中的疑惑更重。
直到她在方明溪的示意下走进轿中,看到里面叠好摆放的嫁衣时,她才恍然察觉,这群人神神秘秘的,究竟是在做些什么。
她动作仅停顿了片刻,便开始着手换上嫁衣,换好后,轿子就被缓缓抬起,一路慢悠悠地朝前走着。
外面的道谢声变成了贺喜声,连方明溪一路上都激动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黎晚音却是半点都没能听清。
她的心跳声太快太重了,周遭的声音就像潮水般不停往身后涌去。
直到那道温和的声音蛮不讲理地闯入她的脑海——
“娘子,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