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逸的案子里,这一切的冤情概因失主傅修文的陷害,池心舟的这种说法,指向性未免过于明显了些。
江知远面色为难地看了黎晚音一眼。
池心舟突然道:“大人不要误会,时某只是说此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并不是在说祝夫人陷害时某。”
话虽如此,他意味深长的眼神仍是在黎晚音的身上来回扫视了两圈,最后才回到了江知远的身上。
江知远轻咳一声,道:“祝夫人,当日之事,您可还有旁的证据?”
当日黎晚音神色焦急地说她丢失了信物,且那二人也却如她所说那般离奇从客栈中消失,他其后发了告示也无可厚非,可这人一旦光明磊落地出现,事情便又走到了新的方向。
黎晚音老神在在道:“晚音只是将所见之事如实说了出来,若是时公子有足以反驳的证据,大可以现下就拿出来与大家都瞧瞧。”
池心舟险些被她气笑:“祝夫人,若是时某当真想要偷走你的玉饰,又何必今日亲自出现,将东西还到你的手中?”
黎晚音从袖口的暗袋里摸出那块玉饰,双手递到了身侧的官差手中,官差又忙将之送到了案前。
“这块玉饰其实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不过是将军亲手刻给晚音,晚音才倍觉珍贵,”她幽幽开口,“只是它已然丢失了两日,这两日之中,时公子若是复刻一枚,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江知远闻言点了点头。
倒也在理。
他的视线又转向了池心舟,目光中隐有期盼他接下来的说辞。
池心舟:“......”
他倒是没有想到黎晚音能这般伶牙俐齿。
“时某未曾复刻这枚玉饰,却也确实无法证明这点。”
“那时公子为何不尽早将玉饰还回,偏要拖到今日才慢吞吞地现身。”黎晚音放下手中的茶盏,追问道。
池心舟藏在广袖之下的手指轻轻地捻了两下。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他昨日将近傍晚才恢复神志,刚出小巷就见到了铺天盖地的告示,打探完消息后急忙前去与池言昭汇合,又与他斗智斗勇地互相试探了半晌。
待事情都解决完后,梆子声都已经响过了两轮。
池心舟咬牙道:“时某昨日身体不适。”
但显然这样的说法并不能服众。
江知远还待开口,忽听黎晚音语带惊讶的声音响起。
“哎呀,”她动作娇柔地以手掩唇,“难道是因为时公子不胜酒力,两杯女儿红就让时公子醉了整整两日?”
池心舟缓缓闭上双眼,暗自在心底提醒自己莫要中计。
但他自从羽翼渐丰之后,已经再没有人能让他体会到今日这般憋闷的心情,他不由再睁眼瞥了黎晚音一眼。
那人本就圆润的杏眼正睁大了望向自己,眼里是恰到好处的诧异,内心虽已有怀疑她这是在演戏,却还是在对上视线的瞬间恍惚了一瞬。
难道真的冤枉她了?
他很快又摇了摇头,自行否决了这个想法。
若黎晚音当真与此事无关,那事情未免巧合到有些诡异了。
池心舟似笑非笑道:“可能是吧。”
“那就这样吧。”黎晚音突然从软椅中站起身,拢了拢襦裙的下摆。
池心舟却是愣了一下:“祝夫人这是何意?”
黎晚音道:“稍后我会散出消息,说玉饰已经丢失,日后若是再出现类似的玉饰概与本人无关。”
“既然我们二人谁都不能提出有力的证据,此事便就此作罢吧。”
她所求的不过是将这人的行动轨迹公之于众,现下目标已经达成,旁的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所谓。
见她是这样的反应,江知远乐得清闲,池心舟却是沉下了眸子。
这其中定是有他还未能发现的陷阱。
“时公子可是对这样的结果有何不满?”黎晚音望着一脸沉思的池心舟,淡然问道。
池心舟回过神,唇角扯出一抹微笑,紧紧盯着她的眉眼不紧不慢道:“时某自是没有。”
算了,反正今日也会是最后一次使用这张面具,之后的“时栋”将与他池心舟再无半点关系。
两人当着江知远的面达成和解,寒暄两句后便拱手告别,江知远欲亲自将人送到门口,被黎晚音客气地劝了下来。
“江大人公务繁忙,就不必再为晚音劳神了。”
江知远也未强求。
陆明逸一路上对着黎晚音数次道谢,俨然已将她当成了救命恩人。
黎晚音有心直接向他提出关于范老先生之事,却碍于池心舟仍然在场,只得拿眼神一下一下地暗示他赶快离开。
本打算出门后便与她分道扬镳的池心舟被她的眼神逗笑,难得生了点逗弄的心思,对她数次投来的眼神视而不见,只沉默跟上队伍,慢悠悠地往大门外走。
黎晚音:“......”
好气。
情势比人强,黎晚音也不想让陆明逸过分引起池心舟的注意,便一路憋着满腔的计划,恨恨向前走着。
刚走到门后,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撕扯之声。
“官爷,求您行行好,让我们进去探望探望吧,他们二人的身体都不大好,我们也只是想确认他们的身体还算康健,求您就让我们进去看一眼吧!”
“这位公子,不是我们不通情达理,上头有明确的规定,不许私自放犯人的亲属去牢中探望,我们也是听命行事。”
“我知道我知道,”一阵窸窣的声响过后,那人声音焦急地继续说道,“这个您收着,都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我保证就只进去看一眼,只确认好他们的情况就会出来,定然不会给官爷惹上麻烦!”
又是一阵推搡之声,守门的官差过了一阵才重新开口:“真不行,我们大人一向廉明,也不准我们私下......祝夫人,您的事已经解决好了?”
正巧几人从门内走出,方便了那官差将人甩到身后。
黎晚音笑道:“还要多谢大人通融。”
官差“嘿嘿”一笑:“解决了就好,这几日京中的形势错综复杂,还要多亏了将军派人没日没夜地蹲守,我们能为您解决一些琐事,心里也能开心不少。”
黎晚音刚欲回话,被官差甩至身后的那对年轻男女便突然开口:
“这位夫人可是骠骑将军祝时桉的娘子,黎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