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了什么?”谢伊重复了一遍,然后仔细回想那些做过的梦,慢慢道:
“有时候梦见我躺在树干上,然后突然有一种失重感。”
“有时候梦见我蹲在河边,附身掬起一捧清水……”
黑泽阵插话:“没梦到过什么人吗?”
“人?没人啊,只有我自己。”
谢伊其实是个很冷感的人,除了清晨正常的生理反应,其他时间都不会产生欲望。
而且,对于少年谢伊来说,偶尔弄脏床铺真的是很麻烦的一件事——光是洗衣服就是一项大工程。
每次收拾床单被罩的时候,他都在心中暗暗敬佩所有女生——
听说女孩子每个月都有生理期,时间能持续一周之久!
这可是比他艰难多了!想想都敬佩那些女杀手,做了多大的努力才克服那么多困难啊!
感慨完,谢伊突然一愣:不对啊,阵酱问他“梦到了什么人”,这是什么意思???
阵酱梦到谁了?!!
他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反正五味杂陈的,就好像崽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大了,而他完全无法参与其中。
谢伊语气有些艰涩:“阵酱怎么这么问,你梦到什么人了吗?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不是,没有。”黑泽阵立刻否认,给那个旖旎的梦境做了个艺术加工:
“梦见了上次你带我去游乐园的情景,不过坐过山车的时候我突然掉下去了,然后一个激灵我就醒了。”
“哦——”谢伊松了一口气,也没疑惑黑泽阵春天的梦里怎么还有他出场。
“阵酱,如果有喜欢的人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啊~”
“杀手也能喜欢别人吗?”黑泽阵低着头吃早餐,谢伊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怎么不能?是人就有感情呀,组织里也有代号成员看对眼结婚的,只不过这种情况比较少罢了。”
繁衍是生物的本能,boSS再怎么独裁,也不能让下属们全都断子绝孙啊,那就太不人道了,大部分组织成员是不会同意的。
谢伊发现黑泽阵对“杀手”这个身份看得太重了,就像古代那些摒弃人性的死士,几乎要扫清一切会影响他们任务目标的阻碍,只为“执行”而活着。
这样不好,很容易在未来迷失自我,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
工作狂!
谢伊痛心疾首,一想到那情景就头痛,那种日子哪里是人过的?
阵酱,你清醒一点!千万不要成为工作的奴隶啊!
这时,黑泽阵开口道:“不会有什么‘别人’,我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些微的改变都会让我感到烦躁。”
谢伊听懂了,这意思是他养崽养得好,崽崽很满意。
他美滋滋地说:“也是,咱们爷俩一起过日子就挺好,多一个人还得照顾她,会分散我的注意力,那我的宝贝阵酱岂不是会受委屈?”
黑泽阵耳根红了,真受不了这种无意识脱口而出的“情话”。
接着,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谢伊没有一丝那方面的想法,还把他当孩子。
前路茫茫,但他绝不会放弃的。
绝不会。
——
后来,谢伊就不带着黑泽阵一起做任务了,而是把各种高难度的工作一股脑推给他,还命令黑泽阵不准找外援,必须自己完成。
这在其他人看来,就是斯皮亚图斯又开始为难他那个小后辈了。
啧啧,真惨。
这些人幸灾乐祸,还带着一点居高临下的怜悯,然后赌黑泽阵能坚持多久。
大部分人都认为黑泽阵不出一周就会死在任务里,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银头发的小子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生命力极其顽强。
任务也全部圆满完成。
这让组织众人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黑泽阵强大的潜力,不禁佩服boSS眼光狠辣,随手一挑就能挑出这么一个绝顶人才。
同时他们望着黑泽阵的目光也变了,里面多了一种名为“忌惮”的情绪。
(偷偷跟在阵酱身后保护崽崽的谢伊表示:我崽就是这么优秀,是金子总会发光!)
很快,能独立完成高级任务的黑泽阵就获得了boSS授予的代号——“琴酒”。
“世界第一大类的烈酒”“鸡尾酒的灵魂”……
从代号上就能看出boSS对黑泽阵的重视,不过谢伊总觉得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阵”和“GIN”的发音有些像,所以boSS懒得查其他名字了。
不管怎样,因为爱屋及乌,所以谢伊开始喜欢这个酒名,也由衷地为阵酱而高兴。
“阵”、“GIN”,真是越想越觉得这代号和阵酱很配,就好像“GIN”这个名字就应该属于他一样。
boSS喜欢搞一些形式主义,授予代号时必须和被授予人隔着电子屏幕见一面,以体现他这个领导的关爱和倚重。
他还特别命令,让谢伊跟着黑泽阵一起来。
对此,谢伊表示无语,有这时间他和崽崽出去吃大餐庆祝不好吗?
正在勉励新下属的boSS察觉到了谢伊不满的态度,于是将他训斥了一顿,话里话外都是说他这个前辈做得不尽责。
谢伊撇嘴:“我够收敛了,这小子还活着不是吗,真是命大……”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告诉你斯皮亚图斯,如果琴酒在你手底下丢了命,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你!”boSS语气很愤怒。
“幸好琴酒争气,否则都不知道会被你磋磨成什么样。呵,从今天开始,琴酒就是你的搭档了,原则上与你同级,如果你再敢搞什么同类相残的小动作,我就按照组织规定惩罚你。”
“以前给予你的优待令你越来越狂妄,这会害了你,所以从今以后,对你的行为,我不会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谢伊的下颚绷得紧紧的,全黑的墨镜让人看不见他的眼神,但能感觉到他周身的尖锐与难过。
他张口,嗓子里仿佛塞了东西,说一句话都很困难,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我竟然亲自教出了一个敌人,和我抢父亲的敌人。”
话音未落,斯皮亚图斯以一种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拿出一把手枪,枪口正对琴酒的方向。
琴酒骇然躲避,喊了一声“boSS”,脸上挂着茫然无措的表情。
boSS大怒:“住手!你要干什么?!”
“我杀了他!我早就该杀了他,就不应该听从您的命令留下这个祸患!因为他,您把对我的爱都收回了!”
“你冷静点!孩子,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冷静?我怎么冷静!我一无所有了!”斯皮亚图斯疯了一样开枪,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所以几发子弹都打进了墙里,甚至还有一枚打到了boSS的电子屏上。
——就是没有打中琴酒这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