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阵想说自己不怕,想说自己会很快长大,到那时他就能帮上谢伊,让这人不再孤军奋战。
可想了想,这样说出来好像小学生强调“自己已经是大人了”一样幼稚。
太羞耻了,还是不说了。
谢伊还在那边剖析他自己的心路历程,“甜言蜜语”一阵阵地冲击着黑泽阵的心防——
“……阵酱,你不知道,如果没遇见你,我早就带着波酱定居到国外去了……”
“我就是担心你被组织的老家伙们玩儿死,你不知道,当初我崭露头角的时候,那些家伙有多么针对我,真是恨我入骨……”
黑泽阵疑惑地问:“组织多一个顶尖人才,他们还不高兴?”
被崽崽夸了的谢伊很激动:“当然不高兴啦,我是boSS的人嘛!”
“你要知道,大部分高层都是当年帮着boSS打拼事业的人,按照辈分来讲,他们是我的叔父辈……”
谢伊用R国传统黑帮的等级关系,给黑泽阵做了个类比,这样更清晰明了。
“一旦boSS退位,为了维持稳定,这些高层也理应一起让位,给更年轻的下一代腾出位置。”
“可到手的权力哪有那么容易放弃?所以,你应该明白为什么他们如此恨我、恨你,因为我是所谓的组织‘太子’,而你,拥有成为下一任‘太子’的潜力。”
就像是第一次睁眼看世界,黑泽阵从内心深处感到了极大的震撼——
“可boSS也在提防你……”
“是啊,”谢伊点了点头,趴在方向盘上,用手指点了点车上的招财猫摆件,“所以我跟你一样,都是他们手中的棋子。”
“不过我这枚棋子太奇葩,长出了腿,自己跳到棋盘外,成为了新的执棋人。”
黑泽阵非常费解:“我当年在街头混的时候都知道吸纳身体强壮的小弟,这样才能让我的团体不断壮大。怎么这些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家伙还会做这种自断手脚的蠢事?”
这种情况如果持续下去,很明显组织会越来越无人可用,到那时,整个组织就像是一个外表华丽但材质脆弱的口袋——
一戳就破。
谢伊侧过脸偷笑,实在是阵酱的语气太有喜感了,像一个年轻时制霸整条街的极道大哥坐在那回忆往昔,但实际上这是个才十岁的崽啊。
阵酱,可爱到犯规啦~
谢伊干咳两声,回答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一旦和自身利益产生了矛盾,就不会有人去做。”
“他们就是这样的啊,宁愿抱着权杖一起腐烂,也不愿失去话语权。”
“这种人的满足感只能在互相倾轧和色厉内荏之中获得,如果放下手中的权力,对他们来说,简直比死都难以接受。”
说到这,谢伊又开始大夸特夸:“不是每个人都像阵酱这么清醒的,我的阵酱目光长远,真是太棒啦~”
黑泽阵一阵无语,他发现了,谢伊的思维极其跳脱,这么严肃认真的谈话,这人也能溜号走神……
还有那种好像在说“被可爱到了”的星星眼,能不能藏好别让他看见!
……算了,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谢伊的审美有问题。
黑泽阵恼羞成怒地想。
然后他努力地将谈话拉回正轨。
“可是,boSS的年纪也不小了吧?就算再如何针对你,也不会真的希望你死,否则组织要交给谁呢,那些高层吗?boSS应该不会做这种愚蠢的选择。”
就算关系再怎么不好,至少也是自家人,打拼多年留下的基业难道能让狼子野心的外人继承吗,boSS再怎么老糊涂,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虽然他们的处境危机四伏,但boSS也不会落井下石……的吧?
虽然想用这种话说服自己,但黑泽阵依然紧紧地皱着眉心,因为他清楚的知道——
疯子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衡量的,而这个社会最不缺少的就是疯子。
还有一点……“boSS有亲生孩子吗?”他小声问。
谢伊笑了笑,意味深长:“他有亲生的后代。”
没等黑泽阵再问,他摸了摸小孩的脑袋,结束了这次交谈:
“真实情况和你的猜想有些出入,boSS只在乎他自己。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现在不想跟你聊,小孩有太多心事可是会长不高的。”
“以后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的,而现在,我们即将出发,去世界各地做任务喽!”
……
谢伊不想讲那些深藏的秘密,黑泽阵也不逼他。
不过自从两人深度对话后,黑泽阵就像摆脱了什么束缚一样,难搞的属性在谢伊面前展露无疑——
比如在外面吃东西一定要吃密封包装的速食食品,其他现做的美食一概不看。
比如每天都要把头发梳得柔顺整齐,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也要系好,全身上下每处细节都一丝不苟。
比如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不喜欢别人碰他,不喜欢别人和他搭讪……
当然,这些规矩对谢伊来说是无效的,哪怕是被抱了、被摸了脑袋,甚至是……被亲了额头和脸颊,黑泽阵也只会红着脸恶狠狠瞪他,然后吐出一句:
“恶心死了!”
这时,谢伊就会乐呵呵的用脸颊蹭他,笑容特别的傻。
谢伊可不觉得自己的崽崽毛病多,在他眼里,小孩身上全是优点——
不吃外面的东西,这是谨慎。
注重外表形象,这是优雅有品位。
不喜欢和别人产生联系,这是……
额,这是爱他的体现啊!
呜呜,谢伊感动到无以复加,这么冷淡的崽崽只接受他一个人的亲近,这不是爱是什么?!!
谢伊有时也会性格恶劣地逗小孩,每次看到黑泽阵在喝罐装咖啡,他都会压低嗓子恐吓:
“阵酱,你知道吗,社会上有一种投毒犯,他们喜欢无差别杀人,习惯用针管在瓶装饮品和罐装饮品中下毒……”
说完这些,他就能收获一个来自黑泽阵的杀气腾腾的眼神。
接着就能看到小孩偷偷摸摸地检查咖啡罐的画面,然后这恶趣味的家伙就开始哈哈大笑。
对此,黑泽阵有六点要讲:“……”
不过也还是顺着谢伊的意思减少了喝咖啡的次数。
身边有一个人在时时刻刻约束自己,按理来说,他应该感到暴躁和厌烦。
但黑泽阵却只体会到了岁月静好。
时隔多年,“幸福”和“快乐”这两个词,终于从冰冷的书本上跳进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