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的正是谭启年,他是得到许科长的通风报信,听说市委副书记秘书要插手陈硕的事,他正好在不远处的工商局开会,于是转道来了市委,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谁知刚到干部三科,就看到儿子低声下气和陈硕说话,把他气得怒火中烧,谭家人什么时候这么低下过,简直是威严扫地。
谭启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谭帅,你先出去,到车上等我。”
虽然谭启年对儿子很纵容,但威严依旧不容谭帅冒犯,当与他的眼神对视,谭帅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哀求地看了眼陈硕,然后拄着拐杖灰溜溜地离开。
谭启年看向许科长,口吻就像是在下达命令:“许科长,用用你的办公室。”
“谭经理请。”
许科长立刻从办公室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把自己的小房间让给了谭启年。
谭启年往房间里走去,看也不看陈硕一眼:“陈乡长,里面谈。”
他决定今天要彻底弄明白,陈硕到底是拿住了谭帅什么把柄,竟然把天不怕地不怕的谭帅吓成那样。
就在这时,一行人走进干部三科,几名科员立刻都站起来,年轻人更是手足无措,因为进来的人当中有市委副书记。对这个级别的官员,他们很难压住心底深处的敬畏。
进门的是黄雄、颜秘书,以及组织部长陶乐其。
他们本来是冲着陈硕来的,不料却在这里见到谭启年,陶部长笑着道:“谭经理,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了。”
换做一般的国企副厅级领导,见到市委组织部长肯定是笑脸相迎,但谭启年却态度平常:“来办点小事,就不惊动陶部长了。”
“组织部可没有小事。”陶乐其转头给黄雄介绍道:“黄书记,这位是三重集团总经理谭启年。”
谭启年的大名,在黄雄来安东市之前就听说过,势力在当地根深蒂固,还形成了三重系,据说连常委会也能影响到。
当然,作为市委副书记,谭启年还不至于敬畏一个国企领导。
他只是伸出手握了下,笑着道:“谭经理把三重集团搞得有声有色,你的大名,我是如雷贯耳啊。”
谭启年再嚣张,也不敢轻视市委副书记,握了握手,笑着道:“还没来得及给黄书记汇报工作,有机会的话,请黄书记莅临三重集团视察。”
两人寒暄着,不知不觉回到了正题,谭启年道:“黄书记,我就不打搅你了,我还得和即将到任三重的新员工聊聊。”
黄雄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他刚才看过调令,把正高歌猛进的陈硕放到国企,而且是在三重集团干仓储物流,这不是毁了陈硕的前程吗。
无论什么原因,他都不允许谭启年这么做。
他看向陈硕道:“这位可是我们安东市的明星乡长,《经济生态两手抓,金山青山齐头进》,我想在座每一位都学习过吧。据我所知,他在石洞乡干得很好,是一位优秀的党员干部,这时候把他放到国企不妥吧。”
谭启年没想到黄雄帮陈硕说话,意外地看了眼陈硕,揣摩了下黄雄的话, 然后道:“三重集团发展迅速,但在生态保护方面却略显薄弱。排水、排烟都有超标的情况发生,这是实实在在的意识问题。所以我想把陈硕调到三重集团,主抓生态保护。”
见谭启年不给面子,还开始打太极,黄雄面色一沉道:“排水排烟超标,这是企业管理问题,谭经理作为企业一把手,难道不应该建立制度、购买设备、规范操作吗?不从根上抓,把陈乡长叫过去,用思想去净化空气啊?”
见两人针锋相对起来,陶乐其是如释重负,刚才颜秘书提起陈硕调动的事情,黄雄是一口否决了,还亲自过来看望陈硕,弄得陶乐其措手不及。
不调动可以,但怎么给谭启年交代。
现在好了,不用自己交代了,黄书记自己给谭启年交代。
看着谭启年吃惊的样子,陶乐其心里有些舒服,一个国企经理整天对政务指手画脚,安东市不知多少领导干部看他不顺眼,陶乐其也是其中之一。
事实上,三重系因为排外,所以圈子并不大,其中级别最高的就是市长,其次就是谭启年。
陶乐其作为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真要硬碰硬,连市长都能怼回去,更别说谭启年了。
他之所以给谭启年面子,更多是因为蔡主任,面对曾经的省部级领导,换谁来都要忌惮三分。
至于颜秘书、许科长等人,此时已经是瞠目结舌,都没想到黄书记和谭启年一见面就争执起来,这可太精彩了。
谭启年则心里琢磨起来,黄雄这么强硬,是因为和陈硕关系密切,还是单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无论哪种情况,我谭启年都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
他阴沉着脸道:“黄书记,生态保护的根源在于意识形态,首先把意识提上去,才能更好的保护,不然的话,光有冷冰冰的环保设备也没用啊。所以,我们企业需要陈乡长。”
“不止你们企业需要,全国都需要他。”黄雄义正言辞道:“我以前是政研室主任,可以说益州没人比我更懂陈乡长那篇文章的建设性、重要性,如今全国都在学习那篇文章,都需要他讲座,难道要把他砍成几千份,放到全国各地去吗?”
“我……”
谭启年还想说什么,这次黄雄直接打断:“我作为分管党群组织的副书记,我现在明确表示,有关陈硕的调动到三重集团的申请,我绝对不同意。如果谭经理有不满,可以继续申请,或者向更上级部门投诉。”
说到这里,就完全是以势压人了。
谭启年在安东市这么多年,还没被谁这样说过,一时间气得冲昏了头脑,直接说道:“黄书记,我丈人曾担任省人大常委会主任,他教导我要懂得变通。现在请陈硕入企业宣思想,不就是变通吗?”
政治斗争是智慧、是计谋,如果直接摆出后台,无疑是落入了下乘,会严重影响威信,让人怀疑其能力。
谭启年也是逼急了,才会方寸大乱,抬出了三重系的最大后台。
可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黄雄根本不惧,冷冰冰道:“怎么,谭经理的意思是蔡主任管安东市人事?这可是违法违纪的行为,我提醒你要为自己的话负责啊。”
谭启年顿时哑口无言,气得脸都白了,哪敢承认黄雄的说法。
政治讲规则,更讲遵纪守法,这条红线谁也不敢碰。
但谭启年想不通,黄雄有多大的背景,居然连自己老丈人的面子也不给,甚至出言讥讽,简直太狂妄了。
他却不知,黄雄最大的依仗就在他旁边,正是陈硕。
“姚市长,您来了。”
就在气氛达到冰点的时候,意想不到的是,又一位安东市重量级人物出现在办公室。
一见三重系的人到了,谭启年顿时精神抖擞,他还不信黄雄这个初来乍到的市委副书记,敢驳市长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