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站在廊前,低头恭声道:“王爷,太傅递来了拜帖,说是有要事求见王爷。”
沈姒埋头在顾怀瑜颈窝里蹭蹭,青丝如墨,只露出红红的耳尖,握着顾怀瑜发丝的手指越发的攥紧了。
顾怀瑜秾艳的面容不曾见到一丝沉郁。
往日里他和廊庙众臣政见不合,越是抓到对方的把柄弱点越是不动声色,春风和煦。
哄拍沈姒的动作不见停下,漆黑如墨的眼里满是阴鸷,凉凉的淡漠看口:“送着拜帖想和本王面谈?急头白脸的。”
——真当打的什么主意他看不明白?
欧阳太傅已经递了好几次拜帖往王府,如今览山和那群在京都外被缉拿的南疆武士一起下了北镇巡抚司,太傅已经乱了方寸。
敢将异族部落的少主养在府中,就要能承受代价。
任青自然明白顾怀瑜的意思:“那臣这就去回他,说王爷养病,暂不见客。”
顾怀瑜低低地应了一声。
任青都走了两步,随即又回来语气里带着难以克制的欣喜问道:“王爷,咱们是不是可以——”
欧阳府在府中养南疆古苗的少主,甚至纵容其绑架皇室宗亲,知情不报,已经无异于通敌叛国。
这罪名,任他欧阳太傅是三朝元老也担不住,株连九族已经是板上钉钉。
太傅常年把持吏部,是官员任职升迁平调的核心,意义重大,因此太傅在朝中的势力之大连当年羽翼未丰的顾怀瑜也不得不恭称一声老师。
但是现在有了扳倒太傅最好的把柄,甚至是对方自己递过来的。如此便可以将官员的任免掌握在顾怀瑜的手里,清除一大批蛀虫,给大梁注入新鲜的血液。
任青想想就开心得不得了:“只要太傅倒台,从此结党营私,尸位素餐的人便少去大半,王爷便可以选举贤能,大梁有望中兴啊!”
谁会不懂呢?
可是太傅三朝原来扎根朝中,如一棵大树,根系庞大,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全部挖起的。
顾怀瑜修长的手指敲敲桌案,面色毫无波澜:“先给陛下递折子,等巡抚司那边的证词,这次,要花上点时间。”
“是!”
顾怀瑜撩起眼皮:“不要让任何人轻易接近览山。”
——全部安排上自己的人护守巡逻。
越是致命的证据,穷途末路的人越会想办法毁掉。
任青领命而去。
沈姒终于从顾怀瑜的颈窝里抬起小脸,澄澈的杏眼看着任青兴冲冲离去的背影,手指攥着顾怀瑜的衣襟。
她觉得有些羞耻,每次和顾怀瑜亲密,日理万机的摄政王总会有政务处理,让她越发显得像个红颜祸水。
她鼓鼓小脸,看着顾怀瑜:“谈完了?”
顾怀瑜摩挲着沈姒左手腕上的纱布,低头亲亲她的鼻尖:“不是什么大事,先用膳。”
沈姒嗯了一声,侍女们开始如流水一样地上菜。
她好像有点儿明白顾怀瑜的名声为什么烂了。
真实的官场里,不会像话本里那样随意寻个由头就能发落。
官位品级越大的人,在如今大梁现在结党营私朋党祸患已经白开化的阶段,动一个三朝元老的太傅,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
律法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腐朽不适用,既得利益者会保守固执,不会让任何人轻易分割他们的利益。
而顾怀瑜作为一柄切开大梁的利刃,会被寒窗苦读的士子和已经入朝为官的高门贵子用笔墨喷死。
百姓有时候会觉得顾怀瑜好,可是百姓读书识字得少,发出的声音太小了。
相当于不存在。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那些为民请命,上达天听的臣子下场凄惨。
因此,前世带兵亲征抵抗南疆古苗,背后不对付的一定有太傅。
那沈芷柔偷的私章,背后的沈青安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沈姒想不明白,神色迷茫。
“乖宝。”耳畔,是顾怀瑜柔和的声音,他舀了一勺鸡汤:“先喝点儿汤暖暖。”
“嗯。”
沈姒收回散乱的思绪,低头看着浅金色的鸡汤,看来等身体好了有必要去钱庄见一趟莫叔了。
她乖巧的被顾怀瑜喂了一碗。
“好喝吗?”
沈姒点点头,顾怀瑜眼里的笑意却淡了很多,给沈姒做的膳食哪怕布盘精美,却都是寡淡无味的。
“乖宝是饿坏了。”
顾怀瑜拿起玉箸,一口一口地喂着沈姒用膳,刚吃完嘴里的菜,下一筷子就已经递到了唇边。
沈姒的小脸被塞得鼓鼓囊囊的,但还是会被顾怀瑜掐掐腰:“慢点吃,你现在胃不好,吃太多肚子会难受的。”
沈姒亮晶晶的杏眼看着顾怀瑜:“夫君,我想吃鱼,红烧鱼。”
顾怀瑜夹了一小块:“只能吃一口。”
她撅着小嘴:“我很饿。”
你还不给我吃。
“少吃点,等会儿饿了再吃。”顾怀瑜低头和怀里的人对视:“一顿不要吃太多,胃受不住。”
沈姒想生气,但知道顾怀瑜是为他好,又起不来。
小眉头纠结的皱成一团,脸上的不开心已经非常明显。
然后她就又像小孩儿一样,被顾怀瑜稳稳的单手抱起。
“乖宝。”
沈姒扯扯手里冰凉的发丝:“你放我下来。”
顾怀瑜揉捻着她的耳垂,另一只手从外衫探了进去:“肚子都吃的圆滚滚的了。乖宝是有宝宝了吗?这么饿。”
沈姒被他打趣的面红耳赤,还是没忍住用力锤了一下。
“砰。”
闷声响起,顾怀瑜配合地哼了一声,狭长凤眸潋滟:“吃饱了,都有力气打为夫了。”
“..........”
“好疼啊——”他低低地拉着悠长的语调。
沈姒听得有些心疼,问道:“疼不疼?”
顾怀瑜抱着她,眉眼慵懒,没有回答她,只是把人往上颠了颠:“亲一口。”
沈姒揽着他的肩膀,乖巧地低下头,绵软的吻落在他的眉宇上。
然后温柔地吻着顾怀瑜的眼睛。
顾怀瑜有力的臂膀让沈姒稳稳地坐着,她瘦了很多,该有肉的地方一点儿也没有掉。
狭长的凤眸变得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