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姒被问得心慌腿软。
这是顾怀瑜第二次问她了。
沈姒已经快不会说话了，愣怔地抱着手里的茶杯，黑金石板上的凉意自脚底涌上骨髓，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凉透了。
顾怀瑜低垂着凤目，等着沈姒回话。
他的明珠还记得吗？
记得昨晚黏在怀里叫他夫君，发嗲地撒着甜腻的娇，只要顾怀瑜不和她亲亲，泪水立刻流个不停。
沈姒点着小脑袋：“记得。”
记得，记得。
她真的都记得。
顾怀瑜能不能大人大量，放过她这一次？
她以后真的会乖的。
顾怀瑜往前走了两步，薄唇轻勾：“那姒姒不开心什么？”
悠长的语调停顿了一下，“弄疼你了？”
顾怀瑜的话让沈姒猛的抬头，小女娘杏眼瞪的老圆，看着凶巴巴的。
一直胆怯的小猫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小爪子，警告摸她头的人停手，不然她就要咬人了。
顾怀瑜薄唇往下压了压嘴角，没再问。
他今日在太渊阁只批复了一些必要的折子，就起身回了王府。
用过药膳来了沈姒的院子，看见她还在睡，便坐在屏风后一直等，许是他昨夜真的太肆无忌惮，他等了两个时辰才见床上的人醒。
本来还想看他的姒姒甜腻的发嗲叫他夫君，现在看来是他预估的有些错误。
“昨晚的事情，是哥哥没注意分寸，弄疼了你。”顾怀瑜的声音温柔缱绻，“姒宝喝醉了，看起来很难受，哥哥不想让你那么难受。”
他略微弯腰，狭长的凤目弯弯：“以为那样会让你舒服一些，便径直做了。没想到姒宝是不愿意的，是哥哥没有考虑周到。”
沈姒听得心里更慌了，越发觉得这是死前最后的安抚。
小脸绷着更不敢说话了。
顾怀瑜身姿挺拔，衬得沈姒越发娇小，狭长的凤目似春水消融看着绷着小脸的女娘：“姒宝，不生气了？”
他的声音满是诱哄，沈姒不自觉地点点头。
心里留着宽面条咬着手帕，天杀地，顾怀瑜要不要这样？
她真的受不住啊！
这跟死前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有什么区别？
这有什么用？
她不是还要死吗！
沈姒紧紧抱着怀中的茶盏，手指交叠，骨节用力到发白，白皙的手背上印出好几个印字，指头似是要扣到骨头里。
身子也颤抖得有些厉害，顾怀瑜这才看见素白衣衫下的毫无血色的小脚。
“姒宝，你怎么不穿.......”
他说着伸出手，直接将沈姒打横抱了起来。往榻上走去。
身子突然被悬空，沈姒吓得在顾怀瑜的怀里挣扎着，不知道怎么扑腾了两下，手中的瓷杯摔了下去。
“啪——！”
等沈姒发觉自己坐在床榻上的时候，黑金石板上的瓷杯已经碎的四分五裂。
她连忙转头看去，顾怀瑜站在床榻前，手背上一条红痕发白，随即迅速扩大，肿起，有好几处竟是直接破了皮，渗出血丝。
顾怀瑜本就肤色冷白，这条血痕浓烈到刺眼，难以忽视。
空气中满是安静，沈姒身子发颤了两下，深呼吸抬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会乖的！我真的会乖的！求求你，别杀我！”
沈姒觉得自己今晚真的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摄政王血统高贵，哪怕是佞臣贼子，可位高权重，对他的任何冒犯都会付出惨重赔上性命的代价。
哪怕顾怀瑜不在意，底下靠着顾怀瑜吃饭的，唯顾怀瑜马首是瞻的人怎会允许主子被如此冒犯？
真的是死定了。
听到声音进来的游锦看着顾怀瑜手背上的那条血痕，大惊失色，尖细的嗓音飙高：“王爷——！”
他连忙走近，想去看看顾怀瑜的伤势。
顾怀瑜拉下衣袖，手自然垂落，没让沈姒看见那只修长的手轻微的颤栗。
长眉凤目一脸平静的扫了眼游锦：“下去。”
“可王爷你.....”游锦刚想说什么，看了眼榻上没有哭声泪水流个不停的王妃，欲言又止。
“嗯？”
顾怀瑜视线看向游锦，一脸淡漠，游锦知道这是顾怀瑜不悦的征兆，又绕过屏风出去了。
临走前看了沈姒一眼，眼神复杂。
沈姒不知道会伤到顾怀瑜，抹了把脸上的眼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把小脸垂下了。
“没事儿。”顾怀瑜伸出另一只手拿起床榻上的帕子，轻柔地擦拭着沈姒脸上的眼泪，声音柔和，轻哄着：“姒宝不怕，不是你的错。”
一道血痕而已，算不得什么。
比起这些，昨晚他的明珠更疼。
在府里将养的好不容易有了些好气色的女娘，此刻小脸煞白，发丝凌乱，紧咬着下唇，不敢说话。
顾怀瑜想起山青的话，大概有些明白了：“姒宝醒来没看见哥哥不开心？”
她到底也不过才十九，醒来还是会害怕的吧。
沈姒没有说话，听着顾怀瑜的话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没有因为她昨天突然的出府生气，觉得她不乖。
也不是想杀她。
是她会错了意，误解了顾怀瑜。
沈姒连忙借坡下驴地点点头。
“很害怕.....”女娘的声音小小的，停了一下，像是积攒着勇气：“看不见哥哥，很害怕...身上很疼.....”
一直都很疼，醒来的时候以为又回到了望烟楼的暗房，满是害怕无望。
她知道没有人会来，却还是忍不住的期待顾怀瑜会推门进来。
可是进来的是玉坠。
沈姒觉得自己那一刻和望烟楼的妓子没什么区别。
说完沈姒又怕顾怀瑜觉得自己是在老虎头上拔毛，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身侧传来鬼魅清雅的莲香，顾怀瑜清浅的呼吸靠近，沈姒隐约闻到了药草的清苦。
顾怀瑜声音依旧温和：“是哥哥不好，忘记姒宝会害怕。”
“？”
沈姒转过头看着顾怀瑜，表情愣怔。
像是不敢相信眼前温柔的人是摄政王顾怀瑜。
圆个房能让顾怀瑜的态度变得这么快？
“哥哥记住了。”顾怀瑜的凤眸弯起，往日里淡漠没有波澜起伏的眼睛，悉数是温柔缱绻：“下次，哥哥一定尽量守着姒宝醒来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