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宁依然安稳送到家,阿虎有些不舍的把手中的小灯换成自己原本的大灯。
他学着来往院里的人,笨拙地朝她行了一礼,也不等宁依然说些什么,便匆匆离开。
“阿姐回来啦!阿娘,是阿姐回来啦!”许是听见屋外有响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从门里探出头来,见着门外的人是谁,他脸上露出笑来,只是还没笑多久就被身后突然钻出来的一只手给打散。
“笑笑笑,也不知道你阿姐是为了谁才出去的,”宁母没好气的将一大一小撵进去,把门落上锁后,又点了点宁杰的脑袋瓜子,数落道,“你日后要是不对你姐好,看我弄不弄你。”
“阿姐,”宁杰抱着小脑袋,委屈巴巴的看着宁依然,两个字生生被他说出了九转回肠之意。
此刻,宁依然已然取下了帷帽,露出一张还未长开却已初见窈窕之姿的脸来,她看着自家小弟的样子,脸上带着笑意。
“然儿也是,”数落了小的,宁母又开始数落大的,“你阿弟一顿不吃这点心,又不会瘦,就你疼他,大半晚上的都要出去给他买。”
“阿娘,我知错啦,”宁杰听见姐姐因自己被责骂,也顾不上委不委屈了,忙拉着宁母的衣袖撒着娇,“你就不要再说阿姐了,好不好?”
然后,他和宁依然一个眼神,一起扶着宁母走进了屋内,宁母也趁机装作无奈的样子,三人相视一笑,眼中皆是满足。
走进屋里,光线显然明亮了许多,宁杰鞍前马后的替宁依然拿灯那帷帽,最后眼巴巴的看着她手上的福记点心,看得后者很是好笑。
“喏,拿去吃吧,给阿爹留一些,晚上也不要吃太多了,小心你半夜闹肚子。”
“嗯!”如获至宝似的接过点心,宁杰蹦蹦跳跳的去了厨房。
“这孩子,”宁母无可奈何的摇着头,回首再看向宁依然时,眼里却多了些认真与严肃,“然儿,你老实告诉阿娘,路上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阿娘不要多想,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只是天色太暗,路上才耽搁了,”宁依然怔了怔,神色如常,她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不自然,“阿娘不信,瞧瞧那盏灯,就知道这路上没有什么了。”
宁母身体不好,而宁杰还小,她不想把那些事说出来,让人平白担忧。
“唉,咳咳,”宁母叹了口气,又轻咳一阵,惹得宁依然连忙上前替她舒心,又倒了一杯温水递在她手上。
“好了,老毛病了,用不着担心,”宁母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等缓过劲来,才指着宁依然的裙摆,语重心长的说道。
“然儿,你让阿娘瞧那盏灯,那你怎么不看看你的衣摆?阿娘知道,你从小是个报喜不报忧的,可是你是阿娘生的,难道阿娘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吗?”
宁依然给宁母拍背的手一顿,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裙角,果然沾了些灰团,想来是跑的路上沾上去。
知女莫若母,她心知这件事不好糊弄,只得挑挑拣拣说了些出来,然后低着头等待宁母的数落。
“那群浑人!”听了宁依然说的话后,宁母气的浑身发抖,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见不着自家丫头了!
她知道自己生的,是个性子柔和中带着刚烈的,若是遇见了这些,只怕,只怕是,宁母眼前一个昏黑,她死死地扶着桌子,没让人看出来。
震惊过后,是心里涌上的无数庆幸,幸好这次有人护着,幸好这次有人好心,宁母不敢把事情想的太过极端,只是打定主意以后万万不能让人再独自一个。
哪怕知道宁依然有些地方有隐瞒,这回宁母也没有指出来,只是万般庆幸的说着,“幸好你阿爹常常给那些姑娘看过病,积了德,幸好,幸好。”
她说着,又想起什么,板着脸对一脸欢欢喜喜捧着点心盘子,才出来的宁杰说道,“都怪你这臭小子!”
宁杰,“?!”
他小心翼翼的将点心放在桌子上,背着手,埋着头,“对不起,阿娘,我错了。”
见他这样,宁母气不打一处来,“错错错,你知道你错哪儿了吗?”
不知道啊!宁杰抬起头,满心满眼地看着宁依然,阿姐,阿姐,阿娘这是怎么啦?好可怕!
“阿娘,”轻轻唤了宁母一声,宁依然半蹲在她面前,拿起宁母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我没事,以后我不会一个人,也不会再这么晚出去了。”
宁杰见了也有样学样,“阿娘,你也不要生气了,今日我的功课可是被夫子夸了,还拿了甲等哩!等以后我有了功名,就给阿爹阿娘换一个大房子,再给阿姐买很多很多好东西!”
瞧着两个孩子这样劝慰自己,宁母也放宽了一些,是啊,又不是这两个孩子的错,她对着他们发什么气。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阿娘要等你们的阿爹回来,你们俩个吃完点心就早点休息,知道了吗?尤其是小杰,你明日还要上学。”
“嗯,知道了。”
“好欸,吃点心咯!”
陪宁杰吃了些点心,又和宁母说了会儿话,宁依然简单洗漱了一番,独自回了房间,点燃灯火借着这光,她拿出一直放在身上的东西,一把扇子,一块玉佩,然后发着呆。
那人不知是忘了,还是嫌弃,这些掉在地上的东西,一样没捡,却被她鬼使神差的捡了回来,烛芯一晃一晃,连带着屋里的光也明明暗暗,她却不自觉的想到了那一张脸。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宁依然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想什么了,离得近的那会儿,她闻见了“关之洲”身上的胭脂气,那味道她恰好在芳菲院里闻过。
况且,这人穿着不俗,哪个大户人家的子弟会大晚上的在那里闲逛,定然是因为有事才会出现在那里,至于是什么事?
想到这里,宁依然的心情平稳了许多,她伸手取下头上的簪子,挑了挑灯芯,屋里顿时亮堂许多,那些不易察觉的心思仿佛也随之消失。
算了,以后若是遇见了,再将这东西还回去,若是没有机会,宁依然望向屋外,想起了今晚时隐时现的月光,不觉莞尔。
一切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