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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突然发难,谁也没有料到。

几个粗使婆子冲进来,将春桃绑住手拉走。

阿鸢跪在床边,额头都磕破了皮。

卫循上前将她抱住,冷沉的眸子幽暗如墨,“别磕了!”

阿鸢疼得发懵,可此时已经顾不得。

被抓走的人是春桃啊,这三年日夜陪着她的春桃。

“爷,您救救春桃好不好,救救她,她没有冲撞老夫人,她没有......”

阿鸢额头落下一滴血,正好砸在卫循的手背上。

看着小通房崩溃绝望的模样,卫循胸口闷疼,指腹拭去她额头的血,“放心,她会没事的。”

可是,怎么会没事呢。

卫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最是惜命,她身子向来硬朗,突然被人冲撞一病不起,这抓到人自然不会放过。

春桃被关进柴房中,马道姑掐指一算,“这丫鬟自小便在府中长大,原本冲撞不了老夫人,只是她常与另一位用神为木的女子在一起,使得自身阴气更重,遂反噬老夫人身上,若要化解一是将她杖毙,二是将另一位女子驱离府中,否则无解。”

她话说完,房间里安静下来,须臾,赵婉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

“另一位用神主木的女子不会是阿鸢吧?这可怎么办?”

难道要将她赶出去?

赵婉倒是愿意,可卫循肯定不会放人的。

那就只剩另一个办法,将春桃杖毙。

阿鸢白着脸,后背冷汗浸湿衣衫,她攥着卫循的袖子,祈求的眼神看向他。

她虽未说话,可卫循轻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别想!”

他不会允许阿鸢离开他,永远不会。

男人的脸色难看至极,拨开她的手,转身跪在老夫人身前。

“母亲,即使春桃真的冲撞您,将她赶出府便是,没有必要伤及她的性命。”

“老三,你这是为了个女人不顾你娘的命?”

卫老夫人声声泣血,虚弱的脸上染了悲痛。

卫循被噎住,许久他艰难开口,“儿子没有。”

“没有?呵!”卫老夫人反问一声,从床上丢下来一个枕头,重重砸在他身上,显然是动怒了。

“我从不知你竟荒唐到这地步,不过是一条丫鬟的贱命,只因为她伺候的主子你就要放过她,若今日娘真因她冲撞而死,你是不是也要这样轻飘飘揭过?我一把屎一把尿将你们兄妹三人拉扯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侯爷,我命苦啊!”

卫老夫人哭得涕泪横流,竟有昏厥之势,卫瑾不顾已经显怀的肚子,连忙抱住她。

“三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是咱们的娘啊!”

“阿瑾你别说了,卫世子并不是这个意思......”

沈秋瑜拉住卫瑾的手,似在劝架,可她的话让卫瑾更生气。

“我看他就是被那狐媚子迷得昏了头了,连自己亲娘都不顾!若爹在此,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卫侯爷是武夫,向来都是棍棒教子,就连身子虚弱的卫琮都被他打过,卫循宠妾灭妻不顾亲娘,已经犯了卫侯爷的逆鳞。

可是人哪里又真的能不偏不倚,阿鸢那样乖巧规矩的人,春桃若没了,她该有多难过。

向来无所不能的卫世子,第一次被难住。

一边是亲娘,一边是小通房,伤害哪边他都不愿意。

沈秋瑜敛眸看着这一切,心中积压的郁气都消散了,她悄悄给马道姑使了个眼色,那马道姑一甩拂尘,再捏一个结印。

“时辰已到,若老夫人还不做定夺,那邪祟入侵肉身,便再也赶不走了。”

听闻此话,卫老夫人挣扎着起身,手指着外面厉喝。

“杖毙!快将那孽障杖毙!”

“老夫人!”

阿鸢脑袋一懵,外面已经有婆子将春桃拉出来,板子重重的落下,小丫鬟的求饶声也紧跟着响起来。

听着春桃凄厉的哭声,阿鸢跌跌撞撞跑出门,好几次她都跌倒在地上,可阿鸢顾不得疼痛,飞奔着跑出去扑在春桃身上。

女人的身子如蒲柳般不堪一折,却紧紧护着身下的丫鬟。

春桃跟着阿鸢没享过福,但也没吃过苦,此时挨了两板子,疼得小脸煞白。

可阿鸢护着她,她却怕板子将阿鸢误伤,手急急推着她。

“主子你快起开,春桃不怕疼!”

怎么能不疼呢,阿鸢红着眼圈,用帕子擦着她额头的冷汗,“我不走,要受便一起受。”

“这......”

行刑的两个婆子愣住,她们敢打春桃,可不敢动谢娘子啊。

“愣着做什么?一起打!”

卫老夫人被沈秋瑜和卫瑾扶着出来,看到阿鸢两人主仆情深的模样,她直接沉下脸。

那俩婆子听到老夫人的吩咐,不再犹豫,将手中的板子高高举起,只是还不等板子落下,她们两人便被卫循狠狠踹走。

“滚!”

男人周身散发着寒气,脸色冷到极致。

可他面对阿鸢时却收敛了寒芒,眸子中尽是小心翼翼。

“阿鸢,松手。”

阿鸢缓缓抬起头,眼圈已经哭得红肿,“世子爷,您救救春桃好不好?”

她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了,老夫人用孝道施压,卫循若不听从,那便是不孝。

可她不敢放弃,那是春桃的命啊。

“世子爷?”

阿鸢祈求的望着他,男人却敛眸避开,一根根将她的手指掰开。

“阿鸢,听话。”

男人的声音仿佛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开,阿鸢的眸子渐渐变得空洞。

“所以春桃要被打死......对吗?”

没有人回答,卫循此时的沉默已经告诉她答案。

阿鸢笑了,笑容混着眼泪模糊了视线,男人的面容在她眼中越发恍惚。

“为什么?”

为什么她亲近的人都留不住,爹娘是,春桃也是。

“没有春桃也会有其他伺候的人。”

卫循紧紧抱住她,胸口闷疼,嘴里安慰的话也显得那样苍白。

阿鸢怔怔摇头,“不会有了。”

这世上不会再有一个小丫鬟像春桃一样待她那么好。

“磨蹭什么,还不快打!”卫老夫人怕耽误吉时,慌忙催促,板子重新落下。

小丫鬟这次连哭都不敢哭,生怕惹自家主子难过。

阿鸢的眼睛被卫循捂住,可板子打进肉里的声音却像雷鸣一般在她耳边重重响起。

她闭着眼,泪水沾湿了男人的掌心。

在这一刻,她的心好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