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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做倚老卖老,这大抵就是了。

她与沈北岐的事儿,连杨氏都已经同意了。

可偏偏这位杨太傅,要仗着自己年长,当着面如此毫不留情地斥责她。

若是无关紧要的人议论她,总归传不到她耳朵里。

若是旁人当面嚼她舌根,她也大可以顶回去,反正如今仗着沈北岐的势,只管将他搬出来压人便是。

可是,杨太傅毕竟是杨氏的父亲,也是沈北岐的外祖父,算是她半个长辈。

她除了静静受着听着,还能如何?

杨氏紧接着从屋里出来,将她拉至身后,挡住杨太傅的视线,道,“父亲,衡之与璃儿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您又何必与小辈这般置气?”

杨氏说话的口气并不算太好。

沈北岐生死未卜之时,杨家没有一个人替沈家出头,是姜璃替她撑起了沈家。

也是姜璃,甘愿以自己一命,换沈芷嫣一命。

杨氏如今也看开了,什么名声体面,都不如一家子团圆来得重要。

杨太傅冷哼一声,“你倒是护着她,到时候丽君入了府,你也得分清谁远谁近才是。”

姜璃听到这话后,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杨太傅。

杨太傅则显得镇定自若,仿佛早就知道姜璃对此事并不知情。

自然,也并不关心她是否同意。

他的声音冰冷而带着一丝威严:“你和丽君成为平妻,这已经是给予你极大的尊重和体面。莫要不识趣,贪得无厌。”

姜璃睫毛微微颤了两下,脸色愈发苍白。

她本以为,已经过了这么久,杨丽君嫁入沈府的事早已作罢。

没想到,如今竟然旧事重提,还是要她做平妻?

看杨氏有些为难的样子,姜璃也不愿让她夹在中间难做人,屈膝道,

“杨大人,您的意思是,小女若不同意,此事便可作罢?还是说,小女若要得寸进尺,丽君妹妹就只能做妾?”

杨太傅嗤之以鼻,“你也未免太高看你自己。”

“既如此…”

姜璃攥紧广袖边缘,扯出一抹微笑,“您又何必对我说这些?您这些话,应该去向您的外孙说,不是吗?”

“你竟敢拿他来压我?”

杨太傅冷笑一声,声音如同院中凛冽的寒风,直刺姜璃的耳膜,

“小小女子,竟敢这般忤逆长辈,这若是在我杨家,定要请出家法让你长长记性!”

他瞪着杨氏,眼神中充满了不满,责问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义女?”

姜璃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杨氏伸手拦住。

杨氏:“父亲,这件事女儿的确做不了主,待迟些衡之回来,女儿自会与他提及,父亲回府静候佳音便是。”

杨太傅冷冷地瞥了姜璃一眼,愤然甩袖离去。

他的脚步如同重锤,每一步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待脚步声逐渐走远,杨氏回过身来,握住姜璃的手,安抚般轻拍两下。

“璃儿,母亲知晓你与衡之彼此情深意重,但你也清楚,以他的身份地位,日后这后院之中,绝不会只有你一个女人。”

姜璃明白,杨氏是想告诉她,即便不是杨丽君,也总会有其他人。

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让她无法呼吸。

她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意,“这事儿女儿做不得主,母亲也不必跟女儿解释什么,女儿先去看二姐姐了。”

她屈膝行礼,带着杏萍匆匆离去。

刚拐入长廊之上,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偶人,呆愣着在长凳上坐下。

天色如同被蒙了一层灰纱,冬日发白的太阳也不见了踪影,冷风如一头凶猛的野兽,呼啸着掠过萧条的花园,穿过长廊。。

她只觉手指冰凉,仿佛一根根冰刺扎进指尖,顺着血脉流转,让她的心也跟着一阵阵发颤。

“姑娘?你没事吧?”

杏萍有些担心,因为姑娘的脸色苍白的厉害,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姜璃默不作声,她深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只是心中思绪如同一团乱麻,让她无法保持冷静。

其实,她早已在内心里,劝说过自己无数次。

在罗竺时,她就明白,沈北岐终究不可能专属于她一人。

她也曾预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然而,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她原以为自己能够平静应对,甚至可以扮演好一个主母的角色,为他精心挑选贤良淑德的小妾。

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心如刀绞,疼痛难忍。

平妻也好,小妾也罢。

终归是他的人,要与他耳鬓厮磨、朝云暮雨。

时至今日她才看清,原来她竟是如此自私狭隘,不愿和任何人分享他。

为什么他可以理直气壮的要求她,与任何男子保持距离。

而她不愿与旁人分享他,就要承受“善妒”这一莫须有的罪名?

甚至连提出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想法,都显得那么过分和不近人情?

这是何等的不公平?

都怪他,这段时日以来,将她宠溺得失了理智,才让她产生了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事。

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她都只能顺从。

姜璃抹去眼角涌出的泪水,硬撑着站起来,脚步沉重地往燕语阁方向走去。

刚拐过月亮门,姜璃失魂落魄地低头走路,丝毫没有察觉到迎面而来的颀长青年。

他身着一袭绛紫色的官袍,带着朝堂的威严与庄重,原本就英俊的眉眼在官袍的映衬下,更显矜贵不凡。

岳阳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手中捧着长翎官帽,显然是刚下朝回来。

姜璃猛不防撞上一堵高大的人墙,下意识抬眸,对上青年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连路都不看?

沈北岐勾勾唇角,握住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

他微微蹙眉,将她的两只手拢在自己宽大的掌心,“手怎么这么凉?”

她一直低着头闷不作声,好像有些不对劲。

从小到大,她每次受了委屈时,都不爱说话,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 。

他歪头看她,勾指抬起她的下巴,微笑道,“让为夫看看,是谁惹我们家小阿璃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