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转向任娇蕊,冷漠道,
“顾公子温俭恭良,性子和顺,能够嫁入南吴首富顾家为正妻,自是难得的福分。”
“妹妹自知身份低微,不似表姐这般金枝玉叶,日后定能得嫁高门,做一家主母亲掌中馈,这样的福气,妹妹是求都求不来的。”
沈璃勾唇轻笑,继续说道,“至于表姐所言顾念旧情么,只有为人妾室者,才需要更多钱财傍身,只因妾者卑贱,与婢女没什么两样。”
“想来表姐应是不用面对如此困顿,不过,届时表姐若银子不够收拢下人,可尽管派人来寻我,妹妹定当全力助姐姐,稳坐主母之位!”
任娇蕊嘴角抽了一下,她想要入国公府给沈北岐做妾,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这个沈璃,故意说这一番话,羞辱她往后只能做和奴婢一般的妾室,却做不了正妻!
她不由得冷笑一声,做妾室又如何?
宁做公府妾,不做商户妻。
就算是做表哥的妾室,也比所谓的“顾夫人”要强得多。再说了,顾南逍那个蠢货,如何能与美名远扬的靖国公相比?
这场仗,算来算去,都是她任娇蕊赢了,沈璃如今也就只能在嘴上风光。
思及此处,任娇蕊倒是真的不气了,笑道,“我倒要看看,妹妹能够笑到几时,可不要人前笑,人后哭才是。”
沈璃深深瞥她一眼,“无论是哭或笑,都不劳表姐费心了。”
沈璃微微欠身,起身大步离去。
任娇蕊得意的看着那抹红艳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眼神也逐渐变得冰凉。
明明她才是与沈家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可除了姨母,无论是什沈芷嫣,还是沈北岐,他们都对她不屑一顾,瞧不起她,甚至是厌恶她。
凭什么!?她又做错了什么?
难道,就因为她比沈璃来晚了几个月?
她最看不惯沈璃这副自视清高的样子,明明都是寄人篱下,凭什么她要刻意讨好,而沈璃,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够轻易获得表哥的宠爱?
就算沈璃与表哥有过肌肤之亲又如何,还不是被他像个玩意般随意丢掉,弃如敝履!
等着吧,待沈璃嫁入顾家,顾南逍又“恰巧”得知沈璃与义兄罔顾人伦,她还能坐稳这个顾家主母之位吗?
看她今后还如何笑得出来!
……
沈璃刚刚行至家祠外,远远就看到一位身着鸦青色长袍的俊美青年,颀长玉立,单手负背侯在廊下。
柔和的晨光穿过飞翘的檐角打下来,为他潋滟的眉眼添了几分清冷之气,姿容如玉,温文尔雅。
“兄长?”沈璃走上前去,讶然道,“你怎么在这里?”
沈北岐转过头来,视线如晨光般柔和,轻飘飘落在她脸颊之上。
红肿之处已经褪去很多,只残留了一抹淡淡的浅粉色,若不细看,还以为是女儿家为了打扮,刻意涂抹的胭脂。
她五官生得干净透澈,平日里也多穿一些浅色衣裙,衬得她整个人如山中精灵一般,愈发纯然灵动。
如今乍换上这样明艳的颜色,宛若晨曦之中盛开的玫瑰花,又似琼花落霞,温婉的姿容中竟多了几分娇艳俏丽。
曾经那个哪怕高烧昏睡着,也要紧紧攥着他衣裳,一夜都不愿松开的小姑娘,到底还是褪去了稚嫩,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他恍然生出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却又觉得有些心窒,不知他家的小阿璃,最终会花落谁家?
沉默片刻,他哑然道,“我来接你。”
“接我?去哪里?”沈璃问道。
“去京郊围场,明日帝后要在围场祭祀神明,为南吴昌运祈福。”
沈璃听不明白,她知道弘阳帝每年都会设坛祭祀神明,但她从来没去过。
而且,这种场合是她一个女儿家可以去的吗?再说了,杨氏那边定然不会同意。
“带我去京郊围场?那母亲那边,她会同意吗?”
沈北岐转头,望向院中被风摇动的翠绿枝叶,沉声说道,“她会同意的。”
沈璃尚未祭拜先祖,便被沈北岐带出了府。
这厢吉时已至,门外响起了顾家聘礼队伍的鸣锣声以及鞭炮声,杨氏急忙唤芩嬷嬷过来问道,
“怎么璃儿还没到?不是让她去完家祠就直接过来的吗?”
芩嬷嬷语速也有些急,“已经派人去请过了,不在家祠也不在清晖院,如今正满院找呢!”
一名小厮一路小跑着来到杨氏面前,俯身道,“回夫人,门房那边说,三姑娘被国公爷带出府去了!”
“岐儿将她带出府?去了哪里?何时回来?”
“据说国公爷带三姑娘去参加京郊狩猎,最快也要两日后才能回来。”
杨氏气得直跺脚,“这孩子,竟不与我知会一声!来人,来人,快骑着快马去追,将三姑娘追回来!”
正当小厮领命准备退出去时,遥遥看到了国公爷身边伺候的岳阳,正大步从院中朝正厅方向走来。
“夫人,那不是岳阳吗?”芩嬷嬷觉得有些奇怪。
正说着,岳阳已及跟前,躬身递出一封信,“夫人,这是国公爷给您的信。”
看着岳阳那张无甚表情的脸,杨氏顿觉不妙,急忙接过信拆开,越看越心惊,手也抖得厉害,最后直接用力,将信‘啪’的一声,一掌拍在桌子上。
“简直胡闹!”
好啊!真是好极了!!
她一手养大好儿子,竟然瞒着她玩了一招偷天换日!
他早就知道,今日要行纳征礼的是沈璃,他甚至故意询问过芩嬷嬷,却一直压着未曾发作,就是在等着今日!
倘若,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是他,今日顾家下聘之时,慌乱愤然之人,就会是他,气悬胸口之人,也会是他!
他就是在气她这个做母亲的,将此事隐瞒于他,这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她对待他的方式,来对待她!
他早已私下与顾夫人见了面,并将任娇蕊的生辰八字给了顾夫人。
也就是说,顾夫人与他都知晓,今日顾家来下聘的是任娇蕊,唯有她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逆子!孽障!
顾家的聘礼已然进了前院,各方宾客也都接踵而至,这礼…不成也得成!
“去……”
杨氏将手心信纸用力捏作一团,咬牙一字一句道,“去将娇蕊喊来,嘱咐她几句,今日是她与顾南逍的纳征礼,切记,不可言行无状,失了体面!”
芩嬷嬷面色微微诧异,却也来不及询问更多,加快脚步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