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湖回来,已经亥时三刻了。
因为天热,两人又在荷花池穿行了半天,李相夷一回来就先喝茶,他自己喝一杯,还递给笛飞声一杯。接着去浴室洗澡,洗好澡穿着红色里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了。然后他示意笛飞声也去洗澡,都洗好以后也已经子时了。
当笛飞声出来时,李相夷已经躺在床上睡了。但他还没有睡着。
“你的头发干了?这就睡下?不怕着凉?”笛飞声见他躺在床上,便问他。
“已经干了,笛飞声。”他的头发散落在枕头旁,如瀑布般顺滑。
“倒是你的头发,好好用巾帕擦擦。”李相夷指着笛飞声。
“遵命,我绝对不会用湿头发碰到你。放心吧。”
“那好,我先睡了。”他说着翻了个身,找个舒服的姿势睡了。
笛飞声擦了半天的头发,又看了会书,等头发完全干了,他才上床睡觉。他看了看李相夷,已经睡着了,他的呼吸均匀而平静,脸上也很平和。英挺的眉,长长的闭着的眼睛,白皙的皮肤,红润的嘴唇。月色照在床上,一片霜白。
他静静地躺在旁边。闭上了眼睛。
不知怎么回事,他一个人掂着一个篮子来到了一座山上。
这里是哪里?这座山他不太熟悉。
他就一个人往前走着。
忽然,他看到一座坟墓。
那是一座新坟。他走上前去,迟疑地念着墓碑上的字“四顾门门主李相夷之墓 徒弟方多病敬立”
他大吃一惊,李相夷什么时候竟然死了?自己不是这几天都和他在一起吗?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惊愕地看向自己手中的篮子发现里面竟是一些祭品,还有一壶酒……莫非,他自己也事先得知李相夷已死的消息,今天是专门来祭奠他的?
想到这,他忽然感觉到心口一阵撕裂的疼。
忽然,他又来到了金鸳盟的船上,暴雨倾盆,那个英俊的少年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而他自己在之前也把刀贴在他的脸上,并刺穿了他的肩膀……
金鸳盟被炸了,十二护法皆死于非命,李相夷也不见了,他中了碧茶之毒……不,他死了,不然,怎么会有他的墓?
“李相夷,李相夷!你不能死,你的命是我的……”
“笛飞声,笛飞声,醒醒,快醒醒!”
笛飞声睁开了眼睛,面前是李相夷的脸,他正晃着自己,头发垂着,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梦见什么了?怎么眼睛还红了?”
笛飞声赶紧坐了起来,审视了一番李相夷,如释重负般喘了口气。一把抓住他的手“太好了,你还活着。”
李相夷甩开他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当然还活着呢,笛盟主,你忘了,是你的属下无颜为我找到了忘川花,我才活的好好的。”
“是的,可梦里不是这样的。唉,得亏就是个梦而已。”笛飞声靠在床头,庆幸不已。
“刚才梦见我死了?”李相夷也坐起来,看着他。
“梦见你中了碧茶之毒,又被我刺穿了肩膀,就死了。可是你把我晃醒,睁开眼就能看见你,这种感觉真好。”
“可能是你找不到我的那大半年你印象太深刻了,可是这都已经几年了,你怎么还会做这个梦呢?”
“李相夷,你别提那大半年,你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好不容易那种感觉慢慢淡了,可我永远忘不了。李相夷,你欠我的。”
“好好好,我不是说过吗?我确实欠你的。”李相夷望着他,也不敢再说什么,便也靠在床头。
“欠我的?怎么还我?”笛飞声扭过头看着他。
“睡觉了睡了,笛盟主,明天你还得早起呢。”李相夷说着便躺下了。
“我早起?你呢?”
“我啊,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不在四顾门了,当然是睡到自然醒啊。”
“你这个人,就会转移话题。问你什么不回答什么。”
“笛盟主,睡吧。我这不就在报答着你吗?要不,我现在怎么会在你金鸳盟呢?”
“那还不是我在你四顾门一个月。哼,怪不得方小宝说你舌灿莲花。死的也能让你说成活的。”笛飞声不开心地说。
李相夷并不说话,背对着笛飞声。但感觉到他一直在床头靠着,没有睡觉,便又转过头去看他。正碰上笛飞声望向他的目光,热烈而又张扬。他便又回身老样子睡下,闭上了眼睛。
“笛盟主,你可别做梦了,按说这两天过的不错,刚赏了莲花回来,怎么还会做噩梦呢?困了,我可睡了。”
笛飞声想起梦中的情节,还是觉得心痛难忍,无法入睡。而那当事人却睡得正香。他伸出胳膊,把那背对着他的李相夷搂过来,仔细地盯着他,那如雪如绸缎的肌肤,那闭上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还有那红润的嘴唇。他看起来就像是二十四五岁的人。估计这就是扬州慢的功劳了。
他伸出手抚摸着他顺滑的头发,又碰了碰他的脸颊,觉得身边这个人就是他一生的至宝,唯一的。
他觉得李相夷自从解了毒之后睡眠变好了,虽然他睡觉很轻,但是质量好多了。以前中毒时尤其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十年时,他不知道照顾自己,也不去想着怎么解毒,日日夜里咳嗽无法入睡,每隔一段时日还会毒发,身上是又冷又疼,一年到头没有几夜能睡个好觉的。现在不咳嗽了,身上也不疼不冷了,可是要把以前缺的觉都补回来。
想到这里,觉得李相夷也真是不容易。于是便侧过身子,把他放好,给他盖上薄被。只是自己仍然没有睡意,便看着他,抚摸着他的脸颊和嘴唇。
“阿飞,别闹,你不困吗!”李相夷不满意地把他的手拿下,嘴里喃喃自语着。
“不困,睡不着,都是做的那个梦把我吓得。”笛飞声说。
“唉,你的胆子怎么变得这么小,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李门主消失。”
“不会消失了,都已经过去了。”他转过身来,握住笛飞声的手,见他仍在床头靠着,便起身靠在他肩上。于是,他的手迅速被笛飞声握紧了,然后他便进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的脸颊和头发被人温柔地抚摸着。他感到自己的脸上一阵发烫,殊不知已经像三月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