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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武侠修真 > 陌上剑师 > 第88章 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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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困兽

丹朱岭以北,两匹战马在陡峭崎岖的山岭小道上疾驰,不多久便到了半山腰处。当两匹马越过一处干涸的山涧,行不多远,前马却骤然停了脚步。

“怎么了?”

后方紧跟的战马在前马旁侧勒住缰绳,道袍飘飘的老者急问道。

然而马上之人似哑巴了一般,只抬手指着前方山道,双目圆瞪,满面惊恐。

老者微微皱眉,目光随之向前看去。

这是一片空阔的碎石场,约莫二里见方,四下连草木都没有。满是枯枝黄叶的山岭间突然出现这么一处空阔之所,着实有些突兀。

可老者顾不上这么多,厉声道:“贾青,究竟怎么一回事?谷将军人呢?”

贾青有些畏惧地吞了口口水,喃喃道:“我和谷将军分别之处……当就在前方不远。先前,这里还是一条狭窄的林道……”

徐青城心中猛然一震,难以置信地盯着碎石场。

什么样的战斗,竟可以如此大范围地改变地形?

不容多想,徐青城快速下马,借着皎月银辉之光四下搜寻起来,边大声呼喊着:“谷将军!谷将军!!”

贾青也终究跳下周身雪白的战马,双刀出鞘,警惕地搜寻着每一方碎石。

几乎只是眨眼间,徐青城便高呼道:“贾青,贾青!快来看!”

贾青心中一凛,如黑烟般掠至徐青城处。

月光下,一套精良的铠甲闪着金属的光泽,散落在乱石堆之上。

“这是谷将军的铠甲吗?”徐青城眉头紧锁,一时间对自己的记忆都产生怀疑。

贾青伸手翻看,头盔、胸铠表面没有一丝伤痕,散落稍远些的腿铠上却有一块深深的凹陷,看起来像是被砸的,也不像被利器所伤。

“好像……是吧……”贾青不是很确定,再次抬眼望向整片场地:“咱们再找找,说不定谷将军已将那人斩于剑下,赶赴战场了?”

徐青城面色肃然地盯着这套甲胄,微微点了点头:“若谷将军得胜,这里当有另一人的尸体,若另一人得胜,那就……咱们再仔细找找。”

“好!”

随着二人分头搜寻,越来越多的战斗痕迹被发现。

这里的碎石大多有光滑平整的一面,显然是被用作远程攻守的媒介,遭利刃直接劈开,炸裂四散。场地边缘有许多倒伏的枯木,有的有被刀剑劈断的痕迹,有的竟是被连根拔起。而场地中央竟有个百步余宽的深坑,几乎像是被天外陨石砸中。更令二人讶异的是,经此剧烈的战斗,场地与山体连接处成了一块斧削般的垂直断崖,再没有任何上山的通路,而交战的双方完全不见踪影,几乎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搜寻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除了一套几乎完好的铠甲,再无所获。

贾青面色极难看,满心后悔。若当时自己不走,留在此处,即便暗暗观察,也至少能知晓谷将军的下落。

徐青城扒拉了下最后一块碎石,直起身子深深叹了口气:“贾青,我们回吧,虽没找到谷将军,先将这里的情况告知公主殿下,若谷将军未归,天亮后再来搜寻,看得更清楚些。”

“……好吧。”

然而就在贾青向白马走去之时,这匹谷仲溪的坐骑居然自己跃进碎石场地,冒着马蹄陷入石缝的危险歪歪斜斜奔向另一侧,在山崖下用后蹄使劲踢着一块巨岩。

贾青心中一沉,飞快奔去,与徐青城前后赶到。

巨岩约半人高,至少得两人环抱。如此重的石头,即便贾青和徐青城合力,也难以挪动分毫。

而巨岩下方一片阴影,正是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黑乎乎什么也看不清楚。

徐青城从怀中取了个火折,示意贾青挡着点风,仔细点亮,凑近巨岩之下。

微光一闪,两人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一只手,正露在巨岩之外,手指深深插进泥土中,毫无血色……

丹朱岭西南,河对岸的密林中激战声已趋于沉寂。

并非慕容卿与庾泽等人皆已丧生,而是晋军在庾泽的指挥下,以屯留盾甲为外防,江湖侠士为中阻,晋阳弓卫为内核,在绝境中形成一个铁桶般的战阵。

慕容卿带进密林的四千军剩不足千,庾泽带进密林的千余盾甲也只剩下半数,这些残兵结阵后如一只巨大的乌龟,以整齐划一的步伐和口令试图向河谷撤退。

江湖侠士们在这一刻才深切体会到战场厮杀与江湖争斗的不同。

正如李鹿笛先番所言,没有经过系统性的配合训练,即便个人武功再高,在战场上也难敌万军。

敌人的多兵种协同作战早已炉火纯青,若非庾泽颇了解战阵指挥之道,怕是早已全军覆没了。

慕容清心底有深深的自责,可眼下无暇懊悔,无论如何要尽力把将士们带出这片死亡密林,至少河对岸还有强弓铁骑,仍有还击之力。

可从交战起已经一个时辰,未见任何援军再进密林,也不知道河东现在是什么的情况,心中越发不安。

按理说贾青和徐青城应该回来了,找到谷仲溪了吗?

如若谷仲溪还活着,怎会任由自己陷入重围?

而李鹿笛此时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道她真的是敌人奸细吗?

但如今看来,李鹿笛的劝谏确实有些道理,可若是让慕容卿再做一次选择,仍会义无反顾地冲进密林。

慕容卿深叹口气,或许,自己和谷仲溪根本就没有将帅之才,顶多只能当个江湖客罢了。

面对划地为寨的铁甲阵,匈奴人很快便放弃分散进攻。近万名黑压压的乌甲盾兵环绕四周,黑衣弓手散于各处,不定时对着晋军战阵一轮齐射,如此一来,晋军战阵的行动受到极大牵制,当真如乌龟一般。

战阵中央,庾泽向东遥望,隐约可见密林边缘仅一线的月色天光,不禁眉头紧锁,按这般龟速,真不知何时才能顺利突围。

两方就这么对峙着,匈奴人不敢贸然进攻,晋人也很难冲出包围,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突然,轰一声战鼓巨响,似将整个山林惊醒一般,接着一声悠长而低沉的号角,如前奏般引起浑厚连续的鼓点。

这是匈奴人的号角,令匈奴军士热血沸腾,令包围圈中的晋军愈加胆寒。

匈奴军阵之中,一名银甲男子骑在高大战马之上,高举长刀,大声呼喊着异族语言,似最古老的咒语,每一声都激起匈奴甲士的齐声呐喊。

“这是何人?”庾泽心底满是寒意,沉声向慕容卿问道。

身处战阵之中,慕容卿根本看不清银甲敌将的面容,但听着这古老而野蛮的呼喊,早已明白面对的敌将身份。

“这定是楚王刘聪,”慕容卿严肃道:“他说的是古蒙语,匈奴人最久远的信仰。”

“刘聪亲阵?!”庾泽忽然觉得握着长刀的手心满是汗水。

随着最后一声响彻天穹的高呼,所有乌甲军竟同时嘶吼着冲向晋军战阵,金属碰撞的响声登时震耳欲聋。

战阵外围的屯留盾兵每一人皆扛着三名以上敌人的进攻,压力骤增,很快便有盾兵死于乱刀之下,战阵被撕开一道缺口。

越来越多的乌甲军冲入阵内,即便在江湖侠士和晋阳弓卫的攻击下齐齐倒下,也似打了鸡血一般前赴后继,绝不退缩。

万人乌甲对千余杂牌,这是数量和质量上的绝对压制,即便再严密的战阵也无可奈何。

晋军战阵垮了,最外层的盾兵皆成了敌人脚下踏过的尸体,晋阳弓卫弃了长弓,抽出佩刀,与江湖侠士们拼死守卫着两名主将。

慕容卿和庾泽不知杀了多少敌人,手已麻木,呼吸早已紊乱,铠甲上满是刀痕,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只能机械般地挥剑,再挥剑。

谁都没有留意到,黑夜之中,一个身影摇摇晃晃从天而降,倚靠在林木上,挣扎着挥舞左手。

一道寒光如皎月坠落,轰然砸在乌甲军的后方,十余甲士眨眼间被凛冽剑气撕为碎片。而这道寒光丝毫不停歇,如流星般在林中飞窜,眨眼便击穿乌甲军的包围。

“妖兽?”

“妖兽来啦!!”

“是寒鸣岭的妖兽!!”

经历过寒鸣岭之战的乌甲军肝胆俱裂,瞥见寒光到来便四散奔逃。慕容卿欣喜呼喊:“谷哥哥!是谷哥哥来了!!”

即便江湖侠士和晋阳弓卫们从未见过谷仲溪的御剑之术,这一声“谷哥哥”也让所有人顿时看见生的希望。

“谷将军回来了!”

“那道白光是谷将军的武功吗!”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谷将军在哪里?”

所有人都在找寻谷仲溪的身影,但所有人都未能发现那个高大披甲的青年将军,直到慕容卿瞥见远处树影旁一个对着空气不停挥舞的手臂,急奔而去,才看见这铭在心里的男子,竟然只穿着披挂的黑色布衣内衬,几乎与夜色完全融为一体。

可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谷仲溪的脸竟惨白如霜,没有丝毫血色,若非单手剑指仍在颤抖地操控着陌上剑,慕容卿几乎要以为这是具尸体。

“谷哥哥……你……”

慕容卿跪在谷仲溪身边,双手捧着面颊,心疼地轻声道:“你这是……怎么了?”

谷仲溪极度虚弱,面对慕容卿连一丝笑意都挤不出,只不住摇头,断续道:“我……替你……挡住……追兵……你……快逃……”

然而没等慕容卿再次开口询问,谷仲溪竟双目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林中白光猝然跌落!

“谷哥哥!谷哥哥!!”

慕容卿哪里还顾得上战场情况,一低身就要把谷仲溪负于背上,奈何激战许久,早已筋疲力尽,连抬都抬不起来。

还好,此时庾泽也已冲至面前,不由分说便低身背起谷仲溪。

可在慕容卿与庾泽碰到谷仲溪的身体时,二人心中皆一沉。

右臂袖笼,空空如也。

无心多问,趁着乌甲包围圈被谷仲溪杀退的空隙,二人疯一般地向密林与河谷交界处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