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自觉技不如人,痛痛快快地认了,但又觉得没脸对丐帮的弟兄们,兀自快步离了教场,随后跟来的没一个追得上他。
这一路行来,他回顾往昔,自习武起无论碰上什么样的高手,哪怕内功强过他,武艺精过他的,他都有法子取胜。
细细想来,自己生平竟然没有过一次败绩,实在是太过顺遂了。
所谓胜负兵家常事,今日一败,身为大丈夫,本该输得坦坦荡荡。
知耻后勇,苦练武功,日后再胜回去也就是了。
但不知怎的,就是越走越憋闷,越想越别扭,总觉得哪里不对,胸中那股子意气打从赌斗开始到结束就没能发出去。
他在城里绕了一圈,不知不觉间竟然到了天波门金水河旁。
那河对面正矗立着一所城楼般的宅子,门上挂着“杨府”。
乔峰怔怔看了那牌匾许久,直到门内出来一个人问他:“有事吗?”
他方才醒觉,生出了近乡情怯之感,自觉尚未改回杨姓,又怎么认祖归宗?
乔峰道:“无事!”说罢转头离去。
但回到家门前站了一会,却叫他心情舒服了许多,心道:便是家祖金刀令公有无敌之称,也并非一生全胜不败,他又何曾愧对过大宋?哪怕打了败仗,旗下儿郎又何曾抱怨过他?乔峰啊乔峰,你便这么输不起么?你便对丐帮的弟兄们没半点信心么?
想及此,他便振奋起精神来,准备到柴兄家里把兄弟们都叫来,好好喝上他妈的一顿。
结果没走出几远,便听身侧一人喊道:“那位英雄可是江湖人称北乔峰的丐帮乔帮主?”
乔峰脚步一停,却见叫住自己的是一个方脸的青年汉。
“阁下是?”
那青年啊了一声,上前推金山倒玉柱地拜了下来:“小侄杨世杰,拜见叔父大人!”
乔峰吃了一惊,连忙抓住青年双臂将他扶住:“快快请起!”
能在这里出现的杨家人,必是杨文广这一脉的后人了。
杨世杰喜道:“小侄仰慕叔叔的英雄威名,一直想来投奔,今日承天之佑竟能偶遇叔父,我、我……”竟然一时激动地说不出来。
乔峰笑道:“我不过是一个乞丐头子,杨家偌大基业你不守着,来投奔我作花子么?”
杨世杰道:“叔父羞杀我了!叔父助章大相公大破西夏,敌阵中连斩三将,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敬佩?小侄恨不得追随叔父鞍前马后,共阵杀敌,让天下人再听一听我们杨家的威名!是了,小侄也刚从教场外面回来,想必叔父与东瀛僧人赌斗大胜出来,怕是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快、快,请与小侄一起回家。”
回家?
乔峰虎躯一震,不由地心绪纷飞,此时威震天下的北乔峰,竟然被一个文弱青年拉得不由自主地走了起来。
等他回过神,已经过了桥,来到了天波杨府门前。
他猛地站住脚步,停住了杨世杰,道:“那场比试我输了。”
杨世杰愣了一下,他因为囊中羞涩,买不起票入场,便一直在外面守着,守到一半想起家里有事,便提前回来了,还真不知晓里面的输赢如何。
闻言只是一笑道:“那又如何?胜负兵家常事。即便输了一场,也掩不住叔父你是咱大宋的英雄,再度光耀我们杨家门楣的武曲星啊!”
乔峰喃喃道:“是、是。”
杨世杰道:“叔父,快进来吧!我带你拜一拜祖宗祠堂。”
乔峰深吸了一口气,提起一只脚,跨过了杨府的门槛。
…………
杨巨常赏完汴京城的繁华,回到了柴府。
见到柴晡正在招待一众丐帮兄弟,那些丐帮中人见到杨巨常,齐齐上前拜礼。
一聊之下得知,他们找不见乔峰,以为到了柴府,而乔峰偏偏也没有到柴府来。
杨巨常心道:以峰弟的心性,不至于输了一场便仰天长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了。他难道是不痛快,跑去了哪里喝酒了?不会不会,他怎可能这般婆妈了?
正在这时,有家仆来报,说门外有天波府的人求见。
柴晡连忙叫领人进来。
不多时,那家仆便领着一个方脸青年到来。
那青年一见到杨巨常,当即跪地磕头行了一个大礼:“小侄杨世杰拜见叔父!”
杨巨常此来不曾吐露过行踪,但此时天波府杨家子侄找上门来,当即便想明了前因后果。
他笑道:“想是峰弟等不及,想要拜祭先祖了。起来吧。”
挥挥手,杨世杰便被一道柔柔的神风卷起,站直了身子。
自少室山一案,铁胆神侯名传江湖。
他兴盛大理一国,生擒安南国国主,使万邦来使观礼,签下南国广场条约,威震天下!
自此以来,他与乔峰被称为杨门双杰,便是宋国钦天监也曾上奏说二人乃是文武曲星君下凡。
杨门子弟无不以他们为荣,恨不得丢下一切追随二人左右。
杨世杰亦是如此,得知文曲星的叔叔也来到了汴梁,便恨不得把中间那条腿也用上跑来拜见。
如今一见,方知钦天监所奏不虚。
武曲星叔叔身材魁梧相貌粗犷,遍身体毛,一看便是沙场上的先锋大将,若再留起络腮胡子,便与画上的武曲星没两样了。
而这文曲星叔叔容貌奇伟,气势堂堂,一语间便道破前因后果,挥手间更有法术相随,真真是一个神仙中人!
杨世杰道:“家中长辈听闻两位叔叔都到东京了,叫小侄前来引路,请叔叔回家一聚。”
杨巨常本来怕露馅,一直没有考虑过去天波府认亲,但此时既然撞上了那也无法。
他对杨世杰介绍众人道:“这些都是追随你峰叔击退西夏大军的英雄好汉,乃是杨怀峰大将军座下副将!同为杨门虎将,当与我们同去天波府参拜先祖才是。”
他这话说得俏皮,但字字含金,似将一件件极重的铠甲披到了众人身上。
杨世杰道:“是!请诸位前辈兄长同来。”
众乞丐虎躯一震,我们一群叫花子就这样成杨门虎将了?一个个顿时热血沸腾。
杨巨常又介绍柴晡,道:“这位是郑王之后柴晡柴大官人,义薄云天,仗义疏财,乃是今之孟尝君也。杨怀峰将军的八拜之交。”
杨世杰喜道:“柴叔叔!请受小侄一拜。”
他拜完后,也同邀柴晡前往天波府。
但柴晡自称有事,回绝了此事。
原来他身份敏感,不方便公开和一个将门走得太近。
随后一伙人齐发天波府,这群丐帮弟兄又四处呼朋引伴,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浩浩荡荡足百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