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戟樾低头,看看怀里像八抓鱼一样攀着自己的女人,再摸摸脸上湿漉漉的痕迹,那都是她刚才亲上去的口水,可竟也没觉得讨厌。

她刚刚一直在喊娘、喊爹、喊弟弟,还不停的流着眼泪,模样委委屈屈、怪可怜见的。应该是想家了吧,他猜……她原来应该是个有爹娘疼爱的幸福孩子,可现在怎么会跑到军队当女奴呢?

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亲人都死了,她一个女孩儿走投无路,才会跑到这来干最苦最累的活,只求得一份温饱。

拽拽她环在自己颈上的手,她却怎么也不肯松开,还倔强的咬着下唇,像是抓着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倒有点让戟樾不忍心硬拽下来了,索性干脆一起躺下,把她拥进自己怀里。

呼……好暖和!是因为她发烧了的关系。

回来的路上他就发现她体温过高,兴许是伤口发炎了的关系,因此入帐之后,他给她伤口重新上了金创药,然后又帮她擦干净脸和手,还不等喘息,就被她一把抱住,说什么都不肯撒开了。

长到今年二十二岁,他从来没和哪个女人如此亲密过,就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曾,在他的印象中,只有每年的重大节日才能和母亲在宴会中见上一面。父皇是极为反对皇子和生母走得太近的,一是为了保持皇子的男子汉气概,减少孺慕之情,二是为了避免外戚篡权。所以他从小是被奶娘带大的,十二岁的时候才因为才学出众,被寄养在皇后名下。

而舒窈对母亲的这种依恋和怀念……抱歉,他真的体会不到,他甚至对家和亲情的概念都是模糊的。因为皇宫不是家,是战场,身边的手足也不是亲人,而是敌人。

二十二年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体会人情的淡薄,也必须逼着自己从容的去面对一切。渐渐的……谁来、谁走、谁生、谁死,对他来说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也从来不让自己陷入过分悲伤和难过之中,更遑论开心与快乐,只有隐藏起自己的真实情绪、把一切七情六欲抛除在外,才能成为一个果断、狠心的人!而没有一颗凶狠的心,是无法在宫中立足的。

对于女人,他也一向敬而远之。以往的岁月中,他把自己全部的精力与时间都放在处理政务上,一门心思只想往上爬,没有多余的去考虑儿女情长。并且他一直觉得……色令智昏,“色”是最会令男人失去理性和判断的东西,即便父皇两次提及给他赐婚,四弟比他小两岁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他还是孜然一身,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前些日子和舒窈被逼无奈的那一次,同样也是他的人生初体验。

但舒窈吸引他的,从来不是什么“第一次”情节,而是因为她的“超乎寻常”。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和自己极为相似的性格特质,比如一样的心思缜密、一样的倔强顽强、一样的睿智果敢。

他在第一次接触到她眼神的时候就发现了,而两个磁场相近的人,总是会忍不住受到吸引。天真的女人,还在想着制出解药后就可以离开他,那也就只能是想想而已,至少在他没主动提出之前,她休想离开他!

可为了不让自己陷得太深,他决定要及时克制住一部分吸引,玩儿可以、但不能太认真,免得有朝一日会一发不可收拾,他绝对不允许任何妨碍他往上爬的人或事存在,况且如今舒窈对他理智的破坏力,已经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了。

对于这次让她受伤,他没有后悔过,只是在某个瞬间有一刹那的心软,但也仅仅只是一个刹那。因为他必须把“以他为天”这个观念牢牢植入她脑中,不能仅仅因为他的一点点特殊对待就忘乎所以、甚至恃宠而骄,他也坚决不会让自己的威严受到一名女奴的挑衅,这个规则一旦被打破,她就必须要受到严厉的惩罚!

*** ***

舒窈因为高烧,在床上整整昏睡了两日,可醒了之后,内心却无比满足和快乐,因为她梦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家人,而这次的梦,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都真实。

她记得娘跟她说……她和爹、弟弟,永远都会陪着她、永远和她在一起,娘是不是在暗示,他们三个其实一直都默默守护在自己身边,从不曾离开过,这让她感动的几欲落泪。

再看看身边熟睡的男人,也顿悟般意识到了另外一点。

所以从那天起……她不再对戟樾有任何言语上的顶撞、和任何逾矩的行为。说话规规矩矩、办事恭恭敬敬,谨守本分的把自己完全融入进一个丫鬟的角色。就算他偶有命令让她上榻去睡,她也只是尽职尽责当去充当一个暖炉,再没有了其他多余的举动。

而在侍奉戟樾的空闲时间里,她更加卖力的制起解药。但因为有些药材加在一起会产生毒性,她不敢贸然用在戟樾身上,便先拿自己试毒,好在每次用的剂量都较小,就算有毒也不会威胁到生命,只是身上时常会奇痒无比、或者在脸上或者手臂上长出很多红疙瘩,短短一月以来,她已经“毁容”好几次了。

这日,肖博趁戟樾不在时偷偷来找她,还送给她一个用紫藤萝编织的手环,让舒窈格外惊喜,手在围裙上搓干净药渣才小心翼翼接过来,“哇……好漂亮,肖博,谢谢你。”

“嘿嘿”肖博憨憨一笑,“不值什么,你喜欢就好,上次去买药材就想买来送你了,可是时间太赶,来不及挑个好看的款式,今日再去总算如愿以偿,来……我帮你带上。”

舒窈的手腕很细、也很白,配上紫藤萝淡雅的颜色就显得肌肤更加白皙和细嫩了。

“窈窈,你戴上真好看!”肖博忍不住发出惊叹,捧着她手来回左瞧右瞧,第一次发现自己眼光也是不错的。“这手环本不是什么稀罕物,可被你一戴,竟硬是提高了一个档次,看来东西不在贵贱,关键是得找个适合它的人啊。”

在这种生长条件比较恶劣的地方,紫藤萝因为生命力顽强,是唯一几种能茂密生长的植物之一,而这种手环在县城的首饰摊上随处可见,也只有穷人家的女子,才会佩戴用紫藤萝这类山野中最常见花朵做成的饰品。

舒窈看肖博盯在自己腕上热切的眼神,除了赞叹以往,更多的还是羡慕,不禁有几分心疼。如果她不替哥哥从军,应该也会像寻常人家的女孩儿一样吧,可以戴漂亮的首饰,穿漂亮的衣服,以后结婚、生子,安安稳稳过完自己平凡却又幸福的一生。

可现在,她的人生轨迹完全改变了,只因为爹娘重男轻女,为保住家中唯一的独苗,不惜牺牲她这个亲生女儿的性命。

“肖博,等以后你从军营出来了,我也送你个漂亮的首饰好不好?”

“好啊,只要我能活着从这出去。”肖博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却比谁都希望能有那么一天。

“一定会的。”舒窈给她打气,也是给自己。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似乎是有人回来了。

“糟糕,我得走了”肖博一缩脖子,蹑手蹑脚顺着帐后的空地溜进林子里。

舒窈看她猫着后背逃跑的样子,直觉想笑,可下一刻,一道急促的嗓音便自身后传来,“舒姑娘,你快随我过来,统帅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