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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尹子熙的大礼(四)

两个人各坐餐桌一边,再合适不过的距离。

桌上的菜色,都是林之晓最爱的,她尝了一口,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口味适中,比以前的手艺要好一些,难不成他管理龙门事物的空隙还学习怎么做菜?

林之晓看了一眼尹子川,发现他并没有动筷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林之晓收回目光,微微的笑着:

“我们是先吃饭再谈?还是谈了再吃饭?”

尹子川径自摇了摇头,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你要吗?”

林之晓摇头:

“不需要。”

两个人又安静下来,直到林之晓吃完饭,尹子川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他也并没有吃什么东西,酒倒是喝了不少,不过,以尹子川的酒量来说,不足一提。

林之晓放下筷子:

“你不吃?”

“我不饿。”

林之晓点头,肚子是自己的,爱吃不吃,她刚想动手收拾碗筷,毕竟尹子川做了饭,再让他洗碗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可是尹子川却制止了她:

“放着吧,明天钟点工会过来收拾的。”

林之晓也不勉强,却没有坐下来,而是转身去了客厅,在那边的沙发上坐下。她一身白衣,坐在雪白色的沙发上,几乎融为一体,给人太过不真实的感觉。尹子川就坐在原来的位置看着她,目不转睛,仿佛不这么盯着她,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了一样。

要和她说什么呢?

尹子川在心里这么问自己。

道歉是一定要的,可是怎么开口?林之晓是否愿意再提及那一晚上的荒唐?尹子川每每闭上眼睛都可以看到当时林之晓心如死灰的表情,现在她如此平淡,宛若尽释前嫌的坐在自己面前,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可是,难道真的就没有发生过吗?林之晓的远走,两个人关系的破裂,一切的一切都摆在两人之间。

回不去,但,是否能抹的掉?

尹子川最后将高脚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起身走向客厅,在林之晓对面的沙发坐下。

“这几个月过的好吗?”

林之晓微微点头:

“还不错,你呢?”

“不好!”尹子川回答的很是干脆。

林之晓抬眸看他,似是没预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又无比深刻的知道,如果她继续这个话题,则是一个避免不了的开始,如果就此结束,她要以什么话题转移?

于是林之晓只是哦了一声,接着带点安慰性质的说了一句:

“会好起来的。”

尹子川泛起一丝苦笑:

“晓晓,你不会不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

林之晓也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也果断不再逃避,能坐在这里,已经没有让她选择逃避的路:

“我知道。”林之晓认真的回答:“我甚至知道你接下来要和我说什么,道歉的话翻来覆去不过就那么几句,我觉得没有必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在这个问题上,我接受你的道歉。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尹子川看着林之晓,面前的这个人是自己所不熟悉的,一样的声音,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姿态,却生生让尹子川感觉出一种陌生,他的林之晓,不会这么冷漠,和无情。

“晓晓,我……”尹子川刚想开口说什么,手机却在这一刻不切时宜的响起。

林之晓莫名的竟然松了一口气,她心里自嘲的笑笑,紧张什么?

“我接个电话。”

林之晓点头:“请便。”

电话接起,尹子川并没有避着林之晓,以前不需要,现在不需要,以后,更加不需要。

林之晓不知道他们电话的内容是什么,但是看的出尹子川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最后挂电话的时候,阴沉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尹子川看着林之晓,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但却无疑是在告诉她,发生的事情是和她有关系的。可是又是什么事情,能让尹子川有这样几乎是嗜血的反应?

尹子川从沙发站起来,拎起车钥匙,牵住坐在沙发上林之晓的手就向门口走去。

林之晓虽然跟的上他的步伐,但是这样被他牵制着却让林之晓觉得不舒服,她刚想甩开,却听到走在前面的尹子川说:

“尹子熙动了夏姨的墓园。”

林之晓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脚就像被钉在地上一样,向前移不动半分。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慢慢的找回一点思绪,面无表情的将视线转移到尹子川的脸上:

“你说什么?”

尹子川叹息一声,又说了一遍:

“尹子熙动了夏姨的墓园。”

林之晓冷笑一声,猛的甩开他牵着自己的手:

“尹子川,你做的好事!如果今天夏姨或者陌陌因为她受到什么伤害的话,我一定杀了她!”

她很少有杀人的,但并不代表她这个人没有,腥风血雨这么多年,即便再想现世安稳,也总有人蠢蠢欲动,尹子熙,很显然就是不知死活的那一种人。

尹子川看着她,不为尹子熙说一句话,他虽然疼惜这个妹妹,可是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除了血缘关系的牵绊,他和她还有什么?自小分离,他亏欠了她,没有做到一个哥哥的本分,将所有的关怀和疼爱都给了尹夏陌,尹子熙不是没有怨怼,不会宽宏大量到如此地步,她会扭曲,会极端,尹子川也有责任。

“如果子熙真的做了什么,晓晓,相信我,不用你动手,自然有人让她生不如死。”

林之晓看着尹子川,如墨的夜色将他整个人都笼罩,显得格外的深沉,他的眉头紧缩,眉宇间竟有些犹豫和悔恨。

她不确定的问出: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尹子熙是什么样的人?”

尹子川冷笑一声,又像是自嘲:

“她是什么样的人?身份还是个性?迷组织的创始人还是阴险很辣?”

“原来你早就知道。”

尹子川却好像不想再谈及这个话题的样子,为林之晓打开副驾驶的门:

“上车吧。”

那是他的亲生妹妹,他又怎么能不知道?

尹夏陌下了车子,看见山上的火光,脚下一个虚软,险些摔倒,楚南枫眼疾手快的将她拦在怀抱:

“我们上去。”他的语气不见得有多坚定,却让尹夏陌突然没有了逃避的念头,事情,并不会因为她不想看到从而不会发生。

路过墓地门口的时候,尹夏陌看到一滩血迹,楚南枫微微的蹙眉,顺着血迹走过去,一直到看守员所住的那所房子里,尹夏陌想进去看看,却被楚南枫阻拦:

“已经死了。”

尹夏陌错愕的看着楚南枫,一时之间竟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这个在她妈咪墓园守了十四年的人,就这样……没了?

楚南枫没有给尹夏陌多余的时间去思考或者感伤,他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的向墓园走去,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觉尹夏陌加一分的紧张,可是他不允许她的退缩。

他可以给她一个防御很好的象牙塔,阻挡一切风雨和伤害,可是楚南枫同样知道,那样的做法只能将她的快乐也阻挡,他不要尹夏陌变成一个行尸走肉,尹夏陌也不会希望自己生活的那般毫无目的。

所以,只能面对。不管如何,他都可以是她的肩膀。

萧笑,林阳和尹洛先他们一步到达墓园,楚南枫和尹夏陌出现在墓园门口的时候,双方的人已经剑拔弩张了,楚南枫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尹子熙的影子。

尹夏陌却无法顾及尹子熙是否在场,她在乎的只有她的妈咪,她挣开楚南枫,走进墓园,快速的来到夏天墓碑前……可是,墓碑呢?墓碑在哪里?

满园的白玫瑰不见踪影,被焚烧的干干净净,只有一丝气味在空中飘散着……而且,她也找不到妈咪的墓碑……她找不到……她的脚下只有一块又一块的碎石头,稍微大一点的还可以依稀看到上面刻着的字……

这是夏天的墓碑……

傍晚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会是这个样子?

楚南枫站在尹夏陌身边,看着她蹲下身去捡起那一块块碎石,心脏的位置仿佛被人狠狠锤了一拳,闷闷的疼痛,他冷眼看着面前站着的7名黑衣人。将他们每一个人的脸都记在脑中,楚南枫不会让他们活过今晚,记下一个为之将死的人的脸自然是有别的用途。

7名黑衣人自然也看到了楚南枫,他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动作,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他们产生了畏惧,一个宛若地狱魔鬼散发出来的骇人气息,是他们不敢,也无法忽略的!

尹洛的手几乎颤抖的不能自己,萧笑看在眼里,冷哼一声:

“你养出来的好女儿!”

尹洛却充耳不闻,阴鸷的眼神直直愤恨的盯着眼前的7名黑衣人:

“尹子熙呢?让她出来!”

不等7名黑衣人开口,萧笑就讽刺的笑出声:

“尹洛,几年不见,你的确不适合混江湖了,你以为这几个人既然站在这里,他们还会听命于你吗?找尹子熙难道我们不会?还用他们开口不成?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们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价吗?!”

说到最后,萧笑的杀气已经避无可避。以出其不意的速度猛的向其中的一名黑衣人擒去。

耳边的打斗声没有惊动尹夏陌半分,楚南枫看着林阳和萧笑穿梭在黑衣人之中,游刃有余,也就安下心来,不去帮忙,他的小夏沫,此时此刻,太让人放心不下。

楚南枫看着夏天的墓碑,虽然墓碑碎了,但是却没有进一步的毁坏坟墓,看样子应该是萧笑和林阳他们来的及时,否则……他看向尹夏陌,心中的疼痛还是不能减去半分。

对于仇恨执拗的她,对于亲情依赖的她,对于爱情畏惧的她,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使她不经历这些?

尹夏陌的个性确实说不出哪里好,没有林之晓的理智,没有慕晓婉的温暖,也没有小雨的快乐,但是造成这一切的难道就是她自己所愿的吗?楚南枫依然记得当年那个烂漫天真的夏沫,那样的她快乐到能感染所有人,大家都会为了她的笑而笑,因为她的哭而揪心,那时的她是善解人意,鬼灵精怪的小仙女,而现在,她只不过是一个凡人。

经历了亲人的早逝,惨绝人寰的绑架,尹子川的错爱,友情的隔阂,亲情的缝隙,她还能如现在这般,楚南枫已经感激上苍了。

为什么现在已经是一个伤痕累累的她,却还要经历这样的事情?

楚南枫轻拥她入怀,尹夏陌也由着她动作,但是她的目光一直很冰冷,冰冷到足以冻结一切,直到萧笑和林阳解决了他们7个人,惨叫声传入尹夏陌耳朵的时候,她才不带一丝温度的开口:

“带枪了吗?”

楚南枫低头看着尹夏陌,那空洞的目光没有半分生机:

“带了。”

她离开了他的怀抱,站了起来,楚南枫也跟着起身,看着她没有半分犹豫的向自己伸出手。

楚南枫掏出手枪,在尹夏陌要去拿之际,却避开了她的手:

“给我!”尹夏陌几乎是命令式的开口。

楚南枫却不为所动,越过尹夏陌的身体,走向那躺在地上哭爹喊娘的几人,连开7枪,一枪毙命,直中眉心。

尹夏陌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因为枪声而动摇,她甚至没有转身去看那几个人的下场,她知道他们死了,可是心中的愤恨却好像越来越凝结了。

她忽然没了目的,她现在要做什么呢?

尹子川和林之晓匆忙赶来,看着满园的狼藉和那7名尸体。

尹子川走过去,没有找到尹子熙的尸体,微微松了一口气,萧笑却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

“怎么?没有找到你那可爱的妹妹,你很庆幸是不是?放心,别说她今天聪明的选择没出现,就算她出现了,在你赶来的时候,也一定会看到她的,我对她可没那么仁慈让她死的这么痛快。”

尹子川看着萧笑满眼的不屑和挑衅,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萧笑接下来的咆哮声压住:

“我告诉你尹子川!我管她是你的妹妹还是尹洛的女儿!这个贱人她是死定了!你要是想保她,就先把我和林阳撂倒再说!”

尹夏陌不正常的安静着,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林之晓走过去,轻轻的拥抱她,她却宛若感觉不到一般,不言不语,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尹洛毫不掩饰眼里的愤怒,怒瞪着尹子川: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在明天之前,一定要把尹子熙给我找到!否则,不要怪我用同样的方法去对付林若晴。”

尹子川一震,急忙劝阻:

“爸,你不能那么做!”

尹洛却冷冷的一笑:

“子川,尹子熙这么做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她这么做的后果,她也当我死了吗?!”

尹子川即便和林若晴之间再无感情可言,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何况她已经死了,难道还要经受这样的残忍吗?

“爸,尹子熙当您存不存在我不知道,但是你这么多年,您当她存在过吗?陌陌是您的女儿,你即便远走国外十几年也从未间断过要知道她的消息,她过的好不好,快不快乐,可是子熙呢?你在乎过吗?从她生下来您就对她不闻不问,她会这么做……”

“够了!”尹洛怒吼一声打断他的话。

“子川,你比谁都知道尹子熙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她不过是用来救我儿子的一个工具,如今我儿子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要她做什么?更不要说那张像极了林若晴的脸,你还要我对她像对待沫沫一样吗?妄想!”

“爸……”

尹洛挥手打断他的话:

“你不要再说了,我的话就说到这里,明天之前我若看不到尹子熙站在我面前,今天尹子熙对你夏姨做的,我定会数以万倍的再林若晴身上讨回来!”

萧笑竖起大拇指,赞道:

“这才像个爷们!”

林之晓皱眉看着尹洛和尹子川,那种无力感让尹子川忽然变了一个人。一边是他的亲生妹妹,一边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必须选择其一,而这个艰难的抉择居然还是他的亲生父亲所给。

真是天大的讽刺。

林之晓将尹夏陌交给楚南枫,走过去:

“尹叔。”

尹洛看一眼林之晓,语气柔和了不少,问道:

“你想说什么?”

“尹子熙该有的惩罚,沫沫,楚南枫,我,我妈咪,爹地都会给她,不计方法,不论代价,但是,您和子川并不适合,不管林若晴和子川的关系如何,您和尹子熙的关系又如何,可毕竟是血缘至亲,您可以毫无感情的下达命令,那是您对林若晴和尹子熙没有半点感情,子川却并不是您,他和尹子熙有感情,林若晴也是他的亲生母亲,您这么做,太残忍了。”

一直沉默的林阳也开口:

“尹洛,想找到尹子熙对我们而言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纵然我们离开这么多年,不是还有南枫么?楚家的情报网要想找到尹子熙只不过是一个命令下达的事情,何必为难子川呢?”

萧笑瞪一眼林阳:

“老子爱看戏,你少搀和。”

林阳却低声在萧笑耳边说道:

“你想你的宝贝女儿跟着尹子川一起不开心吗?”

萧笑看着林之晓,恨铁不成钢的道:

“出息!”

楚南枫的手机响起,是莫离。

“什么事?”

莫离第一次和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在电话那端很认真的说道:

“小夏沫呢?”

楚南枫眉头紧蹙,口气也明显的不好:

“说!”

“有人送来一张光盘,内容是,小夏沫妈咪当年出车祸的监控录像。”

楚南枫低头看着怀中依旧木然的尹夏陌,冷声问道:

“人呢?”

“已经派人去查了,你们这么晚还不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楚南枫嗯了一声:

“派人到墓园来处理尸体,还有,通知白鹰,让他不惜一切必须找到尹子熙!”

莫离啊了一声,似是惊讶,但是也最终平静了下来,楚南枫的话前后联想起来,并不难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莫离在那段低咒了一声,对楚南枫说了句放心,便挂了电话。

楚南枫刚挂了电话,尹夏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楚南枫以防万一,从尹夏陌的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打开,果不其然,有人将那段录像发到了尹夏陌的手机。

楚南枫刚想删除,却不了一直呆滞的尹夏陌突然醒了过来,抢过了楚南枫手中的手机。楚南枫竟一个没有防备,被她抢了过去。

“小夏沫,不要看!”

楚南枫大声的制止,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尹夏陌。

尹夏陌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般,按下了播放键……

那些在记忆中翻滚的画面,终于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急速行驶的车子,惊吓过度木然发呆的孩子,熟悉身影飞奔的模样,用力的碰撞声,尖锐的刹车声……最后是撕心裂肺的哭声……

安静的氛围,大家都听到了尹夏陌手机里传出的那些并不是很大的声音。

萧笑怒不可遏,上前抓住尹子川的衣领,林阳在旁边拦都拦不住:

“你听到了吗?你的好妹妹竟然这种手段都用出来了?真他妈的教导有方,尽得林若晴那个贱人的真传!尹子川,看在你照顾沫沫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但是,如果再让我听到从你嘴里说出半句替尹子熙求情的话,别怪我轰了你们龙门!”

“妈咪……”林之晓还未开口,就被林阳制止住:

“晓晓,尹子熙太过分了,你难道不知道这样会给沫沫带来什么后果吗?她最在乎的也不过就这一件事情,根本还没愈合的伤口再次被人扯开,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

林之晓欲言又止。

林阳轻轻摇头:

“我知道你在乎的是尹子川,你妈咪和夏天的关系连我这个陪了她大半辈子的人都比不上,现在让她遇到这样的事情,你让她怎么冷静?放心,她不会拿尹子川怎么样?只是站在这里所有的人,只有尹子川和尹子熙的关系稍好一点,她只是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恨罢了。”

林之晓又何尝不知道,可是这对尹子川就是公平的吗?他在这件事情里又做错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