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昇不相信这是许若能说出的话,那可是许若。
许若应该挑着眉,耀武扬威地告诉他,是我帮的你,傅昇,你要好好回报我。
可许若不仅说了,还半是恳求半是商量地同他讲:“以后的生意我都不会参与,可不可以不要拒绝?”
傅昇盯着他,说:“不能。”
“……”
许若手足无措地坐了会儿,一下薅薅头发,一下捏捏耳垂,几分钟后又安静下来,半耷拉着脑袋出神。
傅昇没有出声打断他,只是一直看着。看他最熟悉的人,怎么变成了这样?
酒店的一次争吵是他和许若的告别,许若让他不用担心重蹈覆辙,他便两三年没再见过许若。
许若在订婚宴上出现,什么都没做,待最短的时间,送最名贵的礼物。他在一个节点上,把傅昇送到了另一条路。
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许若气质变了,长相变了,骄傲的许若被他不知道的东西磨了个干净。
出神结束,许若下定决心,朝傅昇很重地点了点头,“好的。”
这次不接,还有下次下下次。他把话和傅昇说开,往后也好调整战略,反正傅氏不可能永远不接合作,他总能找到一种办法让傅昇分辨不出他在其中所做的手脚。
就算是谈话结束,他们没有别的好谈论的。许若继续吃面前的小蛋糕,而傅昇也没有急着离开。
再大的蛋糕也有吃完的时候,许若恋恋不舍地用勺子刮了刮餐盘上沾着的奶油。
傅昇神色严肃,曲指敲响桌子。
许若放下勺子,“怎么了?”
没怎么,不准吃剩下的奶油。
看了眼腕表,傅昇说:“我该走了。”
虽然不舍,但许若没多留他,依旧说:“好的。”
“我有一点很好奇。”傅昇起身,抻了抻衣摆,“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拒绝?”
“当然。”许若抬头看着他,“我会答应你一切要求。”
“哪怕是再也不见?”
许若用陈述的语气重复他的问题:“哪怕是再也不见。”
“如果不是我拒绝合作,又放出要结婚的要求。”傅昇的语气变得很沉,让人感觉他在生气,“许若,你是不是就打算再也不出现?”
沉默须臾,许若摇摇头否认了,坦诚的态度:“不是,只是会晚一点。你不是不喜欢以前的我么?我也不喜欢。我想改正好了再来找你。当然,到时你要是不想见我,我也不会多纠缠。”
“傅昇,我说过的,不用担心,你讨厌的事情,我不会让他发生第二次。”我现在只能看着你,也只能喜欢上你了。
许若对现在的状态很满足,他喜欢这样的自己。
傅昇把订婚典礼上的监控调出来,截出有关许若的片段,看了几千次。
被弃如敝履的戒指好好戴在许若的手上,被他厌恶的人得到了他迟来的深情。
真的后悔了,重新喜欢上了,怎么又能平静地说出分别。
不是不可以,是许若不可以。
许若生得就是一副强取豪夺的样子。
傅昇说:“许若,我不太懂你。”
珠帘碰撞发出声响,傅昇走了。
许若看着门口,笑了笑,低声回答:“不需要懂的。”
回了宁城就不打算再离开,许若和傅昇曾经生活过的出租房还在出租,许若将其买了下来,带着寥寥无几的行李搬了进去。
他托人把F国的照片带了回来,隔了七八年,他终于能在正版房间里摆满傅昇的照片。
布置好这一切已经是三天后,许若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些许饿意。
他给自己煮了清汤面,加了一个鸡蛋。还没吃到一半,先跑去厕所吐了一通。
很难吃,猪油放多了,腻死人。
剩下的面被倒掉,许若洗了碗,倒杯温水慢慢喝着。
人不吃饭不会死,但不喝水会死。
他又开始了足不出户的生活,办公靠电脑,和人交际靠聊天框,偶尔饿了想吃饭就自己随便做一顿敷衍过去,食物来自网购。
现代社会,一个人想活下来,很难,也很容易。许若可以一辈子不出门。
但他没待多久,他在外头还有牵挂。
出门意味着会看见成百上千个没有脸的陌生人,这对他来说实在算个挑战,看久了头晕,头晕就反胃。等到达傅昇公司附近,他脸色差得连话都不想说。
用简短的语言点了一杯咖啡,许若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撑着头望向傅氏集团门口。
傅昇的司机会在集团门口将boss放下,随即助理会很快围上来,跟傅昇交代工作。
许若对此了如指掌。
熟悉的黑色路虎驶过公司门口,开向另一边的车库。
许若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车库有直达公司顶层的电梯,他今早大概见不到傅昇了。
但没关系了,他有一天的时间可以等待。
又盯了一会儿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物,许若终于死心,将注意放回冷掉的咖啡。
咖啡味苦,但许若喝不太出来,他现在喝咖啡已经不加糖奶了。
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风拂过耳边的发丝,许若的手腕抽了一下。
男士香水味突兀地钻进鼻尖,许若抖抖睫毛,抬头,和傅昇面对面。
藏住惊喜,只剩讶异。许若很快地弯起眼睛,平静地打招呼:“早上好。”
傅昇“嗯”了一声,问:“我方便坐下么?”
“当然。”许若求之不得。
给傅昇点了一杯招牌咖啡,许若乖乖坐着,也不吭声,用自以为隐蔽的方式盯着傅昇,跟财迷看见一个亿的小金库一般热烈。
如果全世界只剩那么一个人不让自己难受的人,那想不依赖、不喜欢也难。
咖啡端上来,傅昇抿了一口,皱皱眉。
“这家咖啡有些烫。”很多话都没经过脑子,不带任何暧昧的意思,许若真诚地问:“需要我帮你吹一下么?”
等了一会,傅昇将杯子递过去,说:“麻烦了。”
“没关系。”
许若双手捧着杯子,睫毛垂下来,嘴巴嘟起,心无旁骛地……吹开飘在空中的热气。
傅昇看着他,百味杂陈,心口堵了块奇大的陨石。
许若啊,失去踪迹的这两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变成现在这样?
不是不好……只是莫名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