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可罪魁祸首,一位只想往上爬的凤凰男,却带着所有秘密在监狱中安然度过余生,死时没有经受任何痛苦。
上一辈留下的罪孽,将韩镧和邹韩月两个人毁得彻底。
池愿和沈修沅赶到医院时,邹韩月已经看过亲缘报告,整个人如同失了心的傀儡,呆站于长廊尽头。
池愿将捏了一路的资料交给她,将沈修沅送给他的话反述给邹韩月,“韩月,向前看吧。”
他们不是亲历者,所说所做的一切不过徒劳。
没有勇气翻开被遮盖了几十年的真相,邹韩月跪坐在地,仿佛看见双手上沾满了血液。
她仰起头,脸上满是泪痕,问试图将她扶起来的池愿,“韩镧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池愿,是我妈害死了他的妈妈吗?”
她只是想要一个发泄口,发泄心中的疑问。她并不需要池愿的回答,当看见亲缘报告的那刻 哪怕不知道真相,很多困惑她的事情也有了答案。
母亲并不是好欺负的人,她们住在邻居喜欢说空话的老小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们喷死。母亲每次听见都会怼回去,连带着把她也教得受不了一点儿欺负。
但却在嫁进韩家之后性格大变,事事都紧着韩镧的意思,哪怕热脸去贴冷屁股,也依旧想要讨好韩镧。
母亲不是为了站稳脚跟,母亲是心中有愧,在赔罪。
吃斋念佛不是因为母亲是信徒,是因为她这么多年都在自责。是她害死了韩镧的母亲。
邹韩月浑身都没了力气。
要她怎么接受慈爱怜悯的母亲,破坏了另一个本该美好的家庭?
“韩月。”池愿握住她的肩膀,想告诉她,也许真相并不令人接受,但与其胡乱猜测,不如鼓起勇气,掀开遮掩几十年的迷雾。
但池愿的话还没说出口,听见“韩月”两个字的邹韩月却像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睛倏地睁大,忽然暴起,一把推开了池愿,吼着:“我不是!我不是!!”
母亲始终是邹韩月的软肋,她俨然没了理智,推开池愿后,嘴里一直不断喃喃着什么,跌跌撞撞跑离池愿的视线。
没预料到邹韩月的反应,被推倒时,池愿下意识用右手撑地稳住身体。
“手没事吧?”沈修沅皱着眉,扶起池愿,握着池愿的手腕检查。
“没事。”
顺着他的视线,沈修沅看到走廊的拐弯处,说:“我们帮不了她。”
“我知道。”真相只能一个人消化,池愿比邹韩月更加明白信念崩塌后的绝望。
用帕子擦去池愿手心看不见的灰尘,沈修沅牵住他的手。
一路以来,池愿情绪都很低落,他从邹韩月身上,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他张张唇:“沈修沅。”
“嗯?”
池愿闭上眼睛,脑袋低下,抵在沈修沅肩膀处,问:“不想让我查下去,是怕我接受不了吗?”
“乖宝,在这件事上,我们立场不同。”沈修沅轻轻拍打他的腰侧,“你很坚强,也许什么都能接受。但我觉得,没必要查下去。”
池愿声音很闷:“你做的事,从来没想过告诉我吧。”
“乖宝呢,也做过不想告诉我的事情吧。”沈修沅抱住他,“池愿,你做那些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告诉我。”
沈修沅没有点明,池愿有种衣不蔽体,什么也瞒不过沈修沅的慌乱。
他们都有秘密,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够相爱。
*
邹韩月去了精神病院。
韩镧已经睡下,她便等在走廊中,候了一夜。
彻夜未眠,邹韩月将池愿给的资料翻看了十来遍。亲缘报告上骇人的匹配结果被她撕去,她蜷缩身子,脑海里一遍遍如电影一般放映曾经的一幕幕。
最后她发现,她对韩镧,居然不知道应该愧疚还是继续仇恨。
韩镧醒得很早,邹韩月用护士给的钥匙打开了病房门。
看见她,韩镧并不意外,目光向下,落在邹韩月手中写满过去的白纸上,勾勾唇,叫她:“妹妹。”
“我妈。”邹韩月忍住不落泪,眼眶憋红,浑身都在细微的颤抖。
好不容易坐在椅子上,她把资料发翘的边儿都打理好,双手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说完想了一夜的话:“我妈是被利用的,罪魁祸首是你爸。我妈没有想过破坏你们。”
韩镧被她的自欺欺人逗到大笑,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花,挥手将资料砸在邹韩月身上,“好一出母女情深的大戏。没想过破坏?那她就能瞒着所有人生下你,就能在我家行苟且之事?就能在明知那老东西有家庭时,还舔着脸和他偷情?”
“你们还真不愧是母女俩。”
放在今早,邹韩月会毫不犹豫扇肿韩镧的脸,但现在,她捏紧拳头,做不出气愤的动作。
觑她一眼,韩镧冷笑:“你以为那老头子为什么活不长?”
邹韩月错愕地抬头。
“他娶你妈也不是真的想要阖家欢乐,他只是想膈应我。”
“他以为害死母亲,股份财产就能落到他头上。可惜,比起他,母亲更爱我。”韩镧阴恻恻一笑,“于是他又想害死我,但我命大,死不了。他只能看着我成年,看着我手握大权。除了用你们来恶心我,他做不到更大的反抗。”
韩镧的声音带笑,却冷得邹韩月连骨头都在颤抖,“你们母女俩,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可怜可恨,更可笑。”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邹韩月坐得近,韩镧伸手,算得上柔情地抚摸她的发丝,说的话却依旧恶毒:“你们蛇鼠一窝,全都有罪。”
每一个参与过的人,都该死。
扯住邹韩月的头发往前一拖,抵住她的额头,韩镧咧开嘴,“你毁了我,毁了韩家又有什么用呢。我想做的,早就做完了啊。”
“韩家都是短命鬼,你也活不了多长。”拍打她的脸,韩镧轻声道:“我和我母亲,等着你下来的那天。”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扯着头发的手无力垂下。
邹韩月意识到,韩镧和他相处的每一分钟都是在强打精神。
油尽灯枯,她如愿亲眼见证了韩镧的死亡,却没能轻松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