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沅是被谢绪接进去的。
谢绪自高中起就怵沈修沅,过了五年也没长进多少。
一路无话,他将沈修沅带到办公室,不放心小声叮嘱:“你别刺激池愿。”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给不了池愿想要的回答,那沈修沅最好就别回答。
谢绪不敢说得那么明显,但沈修沅是个聪明人,他相信沈修沅能明白。
沈修沅冲他点了下头,说:“谢谢。”
“?”谢绪错愕在原地。
见了鬼了么?
沈修沅推开实木门,池愿批复文件的手一顿。
池愿攥了一下钢笔,没有抬头,接着在文件签名处写上自己的名字。
沈修沅盯着他看了几秒,问:“粥放在哪里?”
“茶几上。”池愿说。
“嗯。”
沈修沅不再打扰他,除了呼吸,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几分钟,池愿抬头,看见沈修沅倚着沙发扶手,手心撑着下巴,正在看他。
见他看过来,沈修沅冲他勾了下唇。
桃花眼弯弯,笑得可勾人。
池愿手腕一抖,在文件上划了一条波浪线。
岁月怎么能对沈修沅那么优待,连一点儿风霜的痕迹都不肯留在沈修沅身上。
那张脸,池愿初次见他是什么样,如今就还是什么样。
如果有保养品企业能请得动沈修沅当代言人,那企业应该能够日进斗金。小商人池愿如是想。
“饿了吗?”沈修沅眨眨眼,眼里温情满满。
池愿强装平静,不冷不热说:“东西送到了,沈总可以离开了。”
沈修沅跟他讨价还价:“你吃了我再走。”
池愿冷笑。
然后肚子很不客气地响了一声,空空如也的胃在抽痛。
……
池愿在沈修沅愈发张扬的笑意中放下钢笔,万般不情愿地起身朝沙发走去。
他不是在向沈修沅妥协。
他只是觉得浪费粮食可耻,而沈修沅作为非企业内部人员待在他的办公室无所事事,非常非常不合规矩。有商业间谍的嫌疑。
沈修沅打开保温盒的盖子,米香味瞬间飘散在半空中。
池愿鼻翼扇动,肚子很不客气地又叫了一声。
……
这胃他不要了。
沈修沅听得清楚,不由闷笑出声。
“再笑,我让保安把你赶出去。”池愿恶狠狠说道。
池愿说这话时,黑发下的两只耳朵尖都红了,威胁力度大打折扣。
“好的。”沈修沅忍笑,从打包袋中找出配套的瓷勺。
沈修沅用勺子舀了一勺小米粥,吹了吹,递到池愿唇边。
池愿四肢僵硬,心脏快跳到喉咙口,不自在地往后避开,故作凶意,问:“干嘛?”
“赔罪。”沈修沅保持着喂粥的姿势,语重心长说教,“再生气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
池愿长大了,不吃这一套。他还想着被沈修沅拒绝的拥抱,赌气道:“我不需要。你放下,我自己来。”
“手都软了。”
沈修沅的眉尾耷拉下来,桃花眼的精气神也跟着弱下去,语气轻柔,“乖宝,给个面子好不好?”
池愿差点儿没咬住舌尖。
他抿着唇,含住瓷勺。小米粥晾了许久,本就没什么温度,被沈修沅一吹,又舀出来搁了这半晌,已经凉透了。
池愿没松口,直接将勺子咬走了。
沈修沅反应不及,让他得了逞。
池愿的手背贴上来,沈修沅一愣,任由池愿试他额头的温度。
这也没发烧啊。
池愿收回手,狐疑开口:“你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里了吗?”
沈修沅小幅度摇了摇头。
那就真的是来赔罪的了。
池愿没用勺子,抱着保温盒喝了大半的小米粥。无视沈修沅递来的手帕,自己扯了两张纸巾擦嘴。毕竟沈总的手帕上还绣着名字,他用得名不正言不顺。
“沈总,请吧。”
池愿眸光冷淡,送客之意溢于言表。
昨晚那刀彻底把孩子捅得透心凉了。
沈修沅兀自叹息,从打包袋中翻出一个粉色的保温杯。
池愿余光看见一抹粉色,眼皮狠狠跳了两下。
他默默朝旁边挪了挪屁股,然而沈修沅跟看不见一样,拿着保温杯就要往他手里放。
池愿直接站了起来,“沈修沅,粥我也喝了,你要赔罪,我现在接受了。如果没什么事,你可以离开了。”
他的视线向下飘,触及保温杯便收了回来,“还有,我不喜欢粉色。这些年敢往公司带粉色用品的员工都被开除了。沈总隶属于别家,我虽然不能开除,但也能请您离开。”
沈修沅似是没意料到他会这么说,表情空白了片刻,但很快又恢复平常,“抱歉。杯子里装的蜂蜜水,你闭上眼睛喝几口,我把杯子带走,行吗?”
“我不喜欢甜味,也不需要喝什么蜂蜜水。”
池愿真是怕了。沈修沅的拒绝和示好都太随意,他受不了第三次期盼落空。
有什么断不开的念想,都在昨晚彻底消失了。
池愿又想抽烟了,他不敢再留沈修沅。便将人晾着,扭头就走,步伐略显急促地推开了门,“小周,帮我送沈总下楼。”
小周秘书连忙应了,放下手里的工作,客客气气进来,要将沈修沅请出去。
池愿背对着他们,在揪墙边摆着的绿植的叶子。
小周秘书扬起标准微笑:“沈总,这边请。”
“嗯。”
“沈总!”小周眼睁睁看着沈修沅走向自家老板,还很不客气呼噜了一下老板的脑袋。
小周笑容裂开,连辞职信的第一段都想好了。
池愿别扭地躲开,没好气冲沈修沅低声吼了一句:“干什么?我们很熟吗,沈总自重,别动手动脚。”
“不熟吗?”沈修沅反问。
“熟吗?”池愿忍不住嗓音的颤抖,手指用力,揪掉了绿植的一片叶子。
“不熟也没关系。”
沈修沅的气息停在耳边,池愿听见他的声音。
沈修沅说:“我努努力,让我们变得熟悉一些。”
这也是赔罪哄他开心的内容吗?
池愿将手中的叶子揉出汁水,绿油油沾了一手。
他都说不用了,为什么还要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误导他。
沈修沅想要什么样的熟悉?朋友吗?
可他不需要。愿意委曲求全的池愿早就埋葬于五年前,现在,他只接受一种结果。
池愿嘲讽地勾起唇角,转身盯着沈修沅的眼眸,丢掉叶子,坏心思地将绿色汁液擦在沈修沅的胸口,似笑非笑道:“想跟我熟悉的人成百上千,沈总得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