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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拿了一根生锈的钉子对准沈修沅的心脏,池御锦每说一个字,钉子便被人用锤子往里钉一分。

等他终于说完了,沈修沅的心脏也变得鲜血淋漓。

五年前,池御锦万不可能同意池愿和沈修沅在一起。这样的关系太过荒谬了。他可以杀了金瑞炘,也可以和沈修沅反目成仇。哪怕池愿恨他,他也会坚决做那只不识好歹的拦路虎。

但现在……

再固执的心脏也被磨得千疮百孔,情绪爆发后的池御锦是一具虚弱的空壳,提不起来爱恨的力气,只剩本能。

本能维护池愿,本能站在池愿的身边。

“他还是喜欢你。”

池御锦点燃一根烟,含在嘴里,等烟抽完了,才接着说:“我希望他如愿。”

沈修沅身躯恍惚了一下,他抓住沙发边沿,几乎要坐不稳。他的唇干得厉害,沁出丝丝血痕。

“我照顾不了他,更不能让他开心。”池御锦将烟盒丢到沈修沅怀里,“如果你有点良心,你就替了我的位置,接着照顾他。我这辈子不会结婚生子,池愿是我唯一的后辈,只要他乐意,只要他幸福,什么都不重要。”

“我希望他和普通人一样活,能开开心心过生日,能在除夕阖家团圆。无论你有什么顾虑,外界的我来挡,不会让你们受委屈。内部的,你要是愿意开口,我也努力解决。”

那一拳头砸在沈修沅的骨头上,池御锦后知后觉到疼痛,他甩了甩手,看向沈修沅。

“我姐那边你不用担心,池愿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了。你我承受得住,池愿也扛得起。”

池御锦摸不透池愿的身家,正因为如此,他才敢向沈修沅保证池愿的实力。

池曦的公司发展依然良好,但他们都不得不承认,从兴起走向衰亡是万物必然的规律,池曦已经过了最巅峰的时刻。

宁城最优秀的女强人,已经老了。他去年见到池曦,她的两鬓已经生出了白发。

时间真的能改变太多太多东西了。

沈修沅捏着烟盒,垂眸,从盒里挑出一根香烟,他没有随身携带打火机的习惯,池御锦将自己的打火机丢过去,沈修沅稳稳接住,将烟点燃。

酒气和尼古丁的味道刺激着神经,沈修沅久久没有出声。

气氛闹得很僵,池御锦坐了会儿,叫来秘书送客,他忍了又忍,在沈修沅的身影消失前,还是没忍住多了句嘴:“沈修沅,我五年没和池愿坐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以前是我陪不了他,现在是我的奢求不能如愿。我四十来岁,马上就老了,我不想等到半身入土,还是对不起池愿。”

“我是个自私的人,你向来清楚。今天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我都不介意,你有心思,就别矫情。”

池御锦露出今晚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浅笑,“我等你带着池愿来我跟前,叫我舅舅。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沈修沅步子一停,没回头,不客气地告诉他,“滚。”

沈修沅回到了公寓。

知道池愿怎么独自生活后,他找到了开门的密码。

当年那句“你们又有什么区别呢”,不是在问池御锦,是池愿在无助的质问他。

他和池曦一样喜欢独裁,一样在强迫池愿按照被规划好的不喜欢的生活活。

察觉不能表露的心意后,沈修沅质疑池曦的教育方法,有过觉得池曦不合格的念头,结果最后,他和池曦是一类人。

他们没有区别。

红眼睛的人还是轮到了沈修沅,输密码的手指比池愿还抖。

怪不得池愿会说他猜不到的。

他没把那天当回事,池愿却忘不掉。

曾经决别的过客啊,无视男孩的挽留,让决别堵住了男孩告别的声音。那封写尽少年心事的纸张,本该只有少年和风知道的内容,永远留在了那一天。

五年前的六月九号,池愿堪堪高考完,明知他要走,却追上来,非要说个清楚。

他问池愿,没有就是不存在吗?

他比谁都清楚答案,却还是没有软化一分一毫,他那么狠心,容不下池愿的一句喜欢。

“滴——”

沈修沅按下门把手。

离别时没有流泪,听见池御锦一句句剜心的话也没有流泪,那滴带着体温的眼泪,终于在门开的一瞬间落下。

迟了五年。

沈修沅后悔了。

好像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怎么选都不可善终。

可他就是选了池愿最不想要的。

说什么为池愿好,他选的明明是自己最想要的结果。

他不该走。

他不该扔下池愿不管,他是临阵脱逃的怯懦者。

余生的所有时间,他都会为离开的选择而后悔。

沈修沅只剩一个念头。

他想抱住池愿,好好揉一揉男生的脑袋,跟池愿说一句,辛苦了。再问问他,一个人走了那么久,是不是很累?

他要告诉池愿,以后的每一步都由他来走,无论结局如何都由他来担。

错过的,他努力弥补。池愿在意的,他拼尽全力也会给。

他要池愿在剩余日子里平安喜乐。

什么都不再重要,除了池愿。

沈修沅扑了个空。

公寓空空荡荡,再没有池愿的痕迹。

沈修沅打开每一扇门,最后停在池愿的卧室门口。

放在卧室里的家具全都被搬走,房间被重新设计过,实木架占据房间大半的空间。

实木架中空出来的每一格都放着同样的东西。

沈修沅走近,在平地绊了一下。

他扶住实木架,视线愈发模糊,手指哆嗦地抓住池愿放在房间的收藏品。

那是一小瓶男士香水。

沈修沅无比熟悉的香水包装。

沈修沅拆开包装,按下喷头,熟悉的味道彻底击垮了他。

香水瓶落在铺了满房间的地毯上,发出闷响后滚了两圈,完好无损停下。

沈修沅蹲下身,重新将香水瓶抓进掌心。

他自十八岁后就一直使用来自F国一位调香大师特调的男士香水,香水价格高昂且产量稀少,他每年会从大师手里拿走三瓶,看房间香水瓶的数量,剩下的香水应该都被池愿买走。

沈修沅久久没有站起来,眼泪无声落下,接连不断砸在地毯上。

原来钻心的疼痛是这样的感觉,有被抛弃的池愿所受痛苦的十分之一吗?

应该没有吧。

他低估了池愿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