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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温润的阳光斜照入阳台,阿姨早早到了,拖地擦玻璃,按部就班从池愿房间找出脏衣篓里需要洗涤的脏衣服。

沈修沅昨晚加班,回家已近四点。阿姨得了助理的叮嘱,打扫走路的动作都放得很轻。

“咔哒”一声,斜前方的房门拉开了一条缝。

阿姨停住脚步,面露歉意:“先生,我吵到你了吗?”

沈修沅穿着藏蓝色家居服,袖口挽到手肘处,头发有些乱,因为刚起床,声音低哑磁性:“没有,九点有个会议。”

“好的。”阿姨放下心来,估摸着离九点差不了多远,忙道,“我先去帮您做早餐。”

“嗯。”沈修沅看向她怀里的衣服,伸手,“我来吧。”

阿姨自然不同意,摇头把衣服抱得更紧,“这怎么好。”

“顺手。”沈修沅说。

过了几分钟,沈修沅抱着自己的衣服从房间出来。

阿姨怕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心血来潮洗衣服,又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尾随着沈修沅来到洗衣机前。

沈修沅无奈,有些好笑:“不用跟着我,您忙您的就行。”

阿姨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离开,不忘扒着门框叮嘱:“先生,深色衣服和浅色衣服不能放一起洗。洗衣凝珠放两颗就够了。”

她说着说着,又走了回来:“还是我来吧,一分钟的事儿。”

拿着沈修沅开的高工资,她实在不好意思把活儿丢给沈修沅。

本来只是怕阿姨忙不过来,沈修沅见她三顾茅庐一样的表现,也没再坚持,把地方让给了阿姨。

阿姨仔仔细细将沈修沅和池愿的衣服分开,再各自分出两人深色系和浅色系的衣服,不一会儿本不多的衣服被分成了四堆。

沈氏上下肃清得差不多了,只剩余部分收尾工作。

沈修沅不算彻底清醒,整个人都散着一股懒劲儿,斜靠在一旁,悠哉悠哉看着阿姨的动作,出声道:“分得太麻烦了,以后把我的衣服和池愿的放在一起洗就行。”

阿姨以为他不懂,一边往洗衣机里塞衣服,一边解释:“小少爷这个年纪出汗多,衣服上虽然没味道,但肯定染了汗的。”

沈修沅挑眉,“我也出汗。”

“您每天坐办公室,出汗量也少。”阿姨启动洗衣机,笑笑,“小少爷好动,每晚回家额头上都还挂着汗呢,衣服上沾些泥土也是常事。”

阿姨回忆起池愿站在门口拍灰尘,缠着她问自己脏不脏的模样,笑意更深:“最初洗衣服的时候,我还没那么细心。是小少爷主动提的。小少爷知道您有洁癖,还问我,需不需要新买一台洗衣机,他怕您嫌弃他。”

是他没接触过的池愿,沈修沅静静听着,顺着话问:“后来怎么没买?”

阿姨笑容微淡,道:“小少爷说这是您家,他一个客人,不能越过您办事。”

话说得没错,但怎么听起来心里就那么不是滋味呢。

手指敲击着手臂,沈修沅睫毛颤动,沉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姨察言观色,自觉闭上嘴巴,抱起剩下的衣服,扔进一旁的脏衣篓中。

忽地,池愿昨夜换下的蓝白校服外套中,掉出了一样东西。

粉红色,在余光里十分显眼。

阿姨没来得藏,弯腰的动作停在半空,沈修沅的手越过她,捡起了那封隔了一夜依旧带着淡淡香气的信封。

修长的五指捏住信封边缘,沈修沅轻轻眯起眼睛,视线落在拓印上偌大的红色爱心上。

阿姨直觉不该再待下去,“我去做饭,三明治可以吗?”

沈修沅看着信封,头也不抬道:“都行。”

阿姨哎了一声,匆忙走了。

粉色信封,折了一道,被主人放在衣兜里。

信封封面完整,是没来得拆,还是舍不得拆?

沈修沅啧了一声,意识到,池愿已经是大孩子了。

青春期少年的荷尔蒙旺盛,会冒出谈恋爱的想法并不奇怪。

校园遇见的女孩,青涩但真诚。长大后,可能再也遇不见这样的女生了。

十七八岁的爱人,不管能不能走到最后,都会因为那人与一生只有一次的珍贵青春挂钩,而铭记一生。

沈修沅的青春中没有遇见值得他规划进未来,又在未来反复拿出来回味的人。

他没有同池愿谈过有关恋爱的问题,下意识忽略了一种可能性。

池愿不是他。

池愿比他鲜活,比他有意思,比他更热爱生活。他对爱情没有渴望,活成了性.冷淡的样子。

但池愿不一样。池愿值得最好的东西,包括爱情。

池愿长得好看,让人看着就想疼他对他好。成绩也拔尖,脾气嘛……别人怎么看,沈修沅不知道,他主观觉得,孩子除了有些拧巴,脾气也不错。

误会说开,处分清除,沈修沅也相信池愿的人品。

这样一个小男生,在高中应当是个风云人物。

所以,池愿是遇到了有足够资格,在他只此一次的青春上拓上烙印的人么?

沈修沅不反对早恋,心动不分性别,同样也不分年龄。

他只是觉得,今晨的日光似乎没有往日灿烂,温度也比平常低了几度,导致他好像有那么一点儿……怅然若失。

只有一点点。

阿姨做好了早餐,在客厅喊他。

洗衣机滚筒转动,嗡嗡声不停。

任由情绪发酵了几秒,沈修沅敛去不合时宜的表情,耷拉的眼角重新挑起,踩着影子离开。

与此同时。

得了阿姨小报告的池愿慌得在学校抓耳挠腮。

谢绪满脑门疑问:“兄弟,你身上长跳蚤了吗?你的桌子被你晃出六级地震了。”

“……”池愿恹恹往桌上一趴,生无可恋叹息,“你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懂。”

谢绪在抽屉里翻翻找找,终于在角落找到了一颗不知何年何月放进去的大白兔奶糖。

他把糖丢池愿桌子上,“说吧。兄弟是你永远的情绪垃圾桶。”

奶糖滚了几圈,停在池愿手掌旁边。

糖纸翘着边,上面还带着铅笔、中性笔、红笔的划痕。

池愿看了两秒,不带犹豫,扯了一张纸包住糖,转身一个投球的动作,稳稳当当越过后面的同学,将那颗邋遢的奶糖丢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