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圆测真的没有诓他,陆巡的双眼一开始的确被苾刍树吸引,被它强烈而旺盛的生命力所震撼。
但随后,陆巡的视线穿过苾刍树,落在了紧贴着它的银杏树上。
就在那视线所及之处,竟然有一个大概七八尺宽度的树洞,这树洞完全位于银杏树树干的阴影处,难怪刚才自己没有发现。
他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再次变得紧张和不安起来。
他虽然心里忐忑,但还是忍不住想要走上前去扒着树洞边缘向里面看看。
当视线落在树洞内部,当树洞里的东西映入到了陆巡的眼帘,他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罪恶,会让它们出现在这里。
究竟是什么样的血海深仇,让报复之人残忍到这种程度。
陆巡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忍不住地倒退,直到他因为双腿颤抖而摔在地上,他的眼神都不曾从那树洞所在之处移开。
他终于明白了这里为什么会如此阴森恐怖,这里不是死亡之地,这里分明就是地狱!
就在刚才,他竟然与两个满脸血污的头颅对视了。
即便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当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陆巡的内心还是崩溃的。
他认为就算此时此刻,他的生命就此终结,也总好过看到这幅来自地狱的景象。
这两颗头颅该怎么形容呢,陆巡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要不就用栩栩如生吧。
他觉得这两颗头颅除了满是血污外,一点儿也不像是被人砍断后挪到这里来的,它们就像是还待在自己熟悉的身体上似的。
是那么的安静,平和,陆巡甚至还看到了右边那颗脑袋的右眼眼皮有着些许轻微的跳动。
这简直太诡异了,简直要把他吓得七窍生烟了。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这两个脑袋还是经过精心“摆盘”的,真的就像是祭祀用的糕点似的放在树洞里面。
至于盛放它们的“器皿”,则是两位死者各自的右手。
是的,这两颗头颅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分别属于崔相门客周礼,以及右史杨文轩。
而他俩被砍掉的右手终于也揭晓了其真实的作用,那就是拖着他们各自的脑袋。
恐怕没有人会想到自己的右手有一天会承担起这样作用,正如没有人想到过自己被杀后,头颅会被人放到树洞里展示。
这真是个极富鲜明个性的凶手,他就像是个践行自己认定的行为艺术的实践者,肆意糟践他们生命的同时,还不忘实现自己的艺术价值。
这种人恐怕已经不配被称之为人了吧。
他是疯子,是刽子手,是充满虔诚信仰的恶徒,是来自地狱的魔神。
陆巡意识到,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他力所不能及的新事物,他必须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他匆忙起身,已经来不及考虑是否要将证据带走,他最想要做的,是立刻离开。
然而他还没能挪动步子呢,敏锐的视线立刻就捕捉到了脚下的树影边缘,似乎潜伏着一个人形的身影。
感谢夕阳的余辉,让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发现此人行踪。
可发现了又能有什么用,此人不知何时就已经出现在这里,隐藏在树上不会只为了看自己抱头鼠窜。
他的目的很简单也很明确,那就是杀人灭口。
陆巡此时不敢有任何逾矩的行动,他的大脑疯狂的运转,既是在回忆来时的路,也是在设想自己逃跑的路线。
只是他一切的幻想都是徒劳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的这点小聪明似乎起不到多大作用。
那树干上的人影仍然一动不动,就像是静止了似的。
陆巡有种想要回头看一眼的冲动,可又担心万一自己看过去,就会有一把大砍刀从天而降把自己砍成两半。
哦不,如果这人就是杀害周礼和杨文轩的凶手的话,那么他应该也会砍掉自己的脑袋和右手,然后给他也摆一个美美的造型。
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啊。
他暗自用力,同时调整呼吸,他在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在对方疏忽的一瞬间拉开双方距离的时机。
这一刻,他的注意力无比专注,他的肌肉充满力量,他甚至有种感觉,他可以把百米跑的成绩控制在12秒内。
那是他有生以来最好的成绩,他将打破它,突破自身,完成蜕变。
他心中豪气顿生,他明白,自己等待的时机到了。
他身体轻微的,缓慢的前倾,努力用最小幅度的行动积累最大程度的爆发力,同时他还调整自己的双臂,将身体的重心落在前脚上。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即将起飞的鹰隼,等待他的只会是自由。
此时此刻,他前脚猛地蹬地,双腿肌肉完全释放力量,他的双手甚至还不忘利用反作用力将自身速度再提升一个档次,他的身体如炮弹般的,即将射出。
然而,那一瞬间,一股庞大而又无可匹敌的力量从天而降,如流星坠落,击中了他毫无防备的后背。
陆巡这只鹰隼还没来得及起飞,就被猎人无情的扼杀在摇篮之中。
陆巡一口老血恨不得溅个十米远,一阵阵的剧痛让他差点晕厥。
这还仅仅只是对方的从容一脚而已,他只是轻轻一跃,然后来了一记飞踢,自己就已然没了半条命。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意淫是多么的可笑,甚至可怜。
他幻想了半天的结果就是被这么无情地痛殴吗,那还真是太丢脸了。
“别跑了,把命留在这里吧。”对方说道。
好冰冷的语气,好冷酷的命令,好好听的声音……
对方是个萌妹吗?
陆巡试图扭过头看一看踩着自己的那个人,然而就在他扭头的一瞬间,一柄长剑就已经落在了他的面前,离他的双眼只有几毫米的地方。
真是个比狄飞燕还抠门的女人啊。
“你叫陆巡?”
陆续没敢点头,怕一不小心自己就碰上了锋利的剑刃,他只是小心翼翼地眨了眨眼皮。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是要死的,说什么也没用。
“好,再见。”
女人倒也爽快,确认了陆巡的身份后,她便没有迟疑地挥动长剑。
陆巡想说大姐你看清楚啊,你切过来的地方是我的眼睛和大脑啊,到时候脑浆淌了一地也太惨了,你为什么不割脖子啊,我还是喜欢那种死法。
就在他以为自己英俊的脸蛋要被切成两半的时候,突然一声剧烈的响声从他头顶上方炸响。
陆巡茫然地睁开眼睛,那剑仍然停在自己面前几毫米的距离上,不过好像剑刃矮了几寸似的。
那是被某种力量压制,陷入地里了吗。
他再顺着剑刃向上看去,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竟然落在剑柄之上,可叹她那轻盈飘逸的身姿就宛如仙女一般,出现的恰到好处。
陆巡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