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荷把那袋糖果收走之后,吩咐小太监丢掉。
巧宝眨眨眼,第一次感觉到皇宫的怪异。
如果她把糖果丢掉,爷爷奶奶和娘亲会说她浪费,然后带她去城外看别人种菜,让她亲眼看看别人的辛苦劳作。
每一粒米都来之不易,糖也如此。
虽然,她平时也不吃外人给的东西,但那袋糖果是福馨公主亲手交给她的。福馨公主和姐姐玩得好,不算外人,也不算坏人。
巧宝想心事时,有点像做白日梦,那双遗传自唐风年的瑞凤眼显得黑白分明,眼睛睁得大大的,透着清澈和无辜。
苏荣荣以为她舍不得糖,于是立马吩咐宫女端一大盘糖果糕点来,笑着哄道:“我也有好多糖,你们想吃什么,就告诉我,好不好?”
巧宝点头,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别人以为她没有心眼子,其实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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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申时,小伴读们出宫,像一群飞离笼子的小鸟一样欢快。
赵东阳和赵宣宣正在宫外等巧宝。
远远地,一看见那个熟悉的小身影,赵东阳忍不住发出傻笑声,右手抚摸胖肚皮,说道:“乖女,不用怕,宫里很安全,一点事也没有,你瞧……”
巧宝和双姐儿手牵手,笑嘻嘻地奔跑过来,一起抱住赵宣宣,撒娇。
苏灿灿和苏母正坐在另一辆马车里,她们掀开门帘子,呼喊双姐儿过去。
双姐儿挥挥手,立马往那边跑,苏润润、小丹丹、盟哥儿和城哥儿也登上那辆马车,车轮子滚动,他们先行离开。
赵宣宣和巧宝还在原地搂搂抱抱,母女俩像久别重逢一样,互相舍不得松手。
赵东阳咧嘴笑,像个弥勒佛,问:“巧宝,宫里好玩不?”
全家人里头,只有他和王玉娥还没进过皇宫,心里免不了好奇,还有些无可奈何的遗憾。
巧宝答道:“好玩,有好多好吃的,还有辇车坐。”
赵宣宣轻捏她的小脸蛋,笑道:“先回家,回家再说。”
上马车之后,巧宝把皇后赏赐的珍珠拿给赵宣宣看。
赵东阳点评:“好东西,值钱,哪来的?”
巧宝答道:“我去坤宁宫玩,这是皇后娘娘的赏赐。我觉得我配不上,我要送给最美的娘亲戴。”
小嘴太甜。
赵宣宣笑出声,把珍珠串重新收回锦囊里,问:“谁带你去坤宁宫玩?”
她对皇后和坤宁宫的印象不错,并没有因为苏荣荣而敌视皇后。因为当她第一次进宫时,被太后当众刁难,当时是皇后帮她解围。第二次进宫时,皇后也与她聊天。
她至今心存感激。
巧宝道:“福馨公主。”
赵宣宣说:“是姐姐拜托福馨公主去关照你,所以福馨公主才带你玩。”
“等回家之后,你把这事详细对姐姐说。”
“明天姐姐还要去向福馨公主道谢呢,因为你而欠人情债。”
巧宝点头答应,笑得灿烂。
全家人,个个对她好,她早就习惯了,又抱住赵宣宣撒娇。
回家之后,全家人都围着巧宝问东问西,既怕她在宫里受委屈,又怕她闯祸。
问清楚之后,才稍稍放心。
王玉娥问:“巧宝,明天还去不去?”
巧宝果断点头,嘴里正吃果子,没空说话。
王玉娥哭笑不得,暗忖:以前贪玩,顶多在家里玩,如今玩到皇宫里去了。等回老家时,说给别人听,别人都不敢相信。
她甚至能想象出,王老太使劲摇头,表示不相信的顽固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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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皇帝批阅奏折累了,闭目养神,又想起中午那件事,眉头不禁皱出沟壑。
他暗忖:小十四,不适合做储君。按照他那套歪理,身份尊贵就要享受荣华富贵,甚至做郡王都算怠慢,呵呵……如果让他做君主,国库肯定要被消耗殆尽。
皇室宗亲喜欢那种君主,但全天下的百姓肯定不喜欢。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是水,皇室是舟,君主是舟的掌舵者。
如果舟太沉重,必然凶多吉少。
哎……
皇帝沉重地叹气。
几乎每天都有臣子写奏折催他尽快确立储君,但他想选一个最合适的,不想选一个注定失败的继承者。
十四皇子虽然是嫡出,但他在皇帝心里已经失宠。只不过,外人还不知道而已。就连十四皇子本人也没认清楚现实,他每天生活在别人的马屁之中,飘飘然,依然觉得皇位是他的囊中之物。
相比选储君,皇帝更希望自己长命百岁,甚至更长久,掌控这个天下,在皇位上不挪窝。
大殿的另一边,太监总管王卷大着胆子观察皇帝,透过香炉上袅袅升腾的烟看过去,龙椅上的盘龙正精神抖擞,张牙舞爪。
这时,皇帝恰好睁开眼,双目炯炯。
王卷吓得连忙低下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心肝脾肺肾都微微发抖。
他几乎每天都陪伴在皇帝左右,比宠妃陪伴皇帝的时间更长。
在他眼里,皇帝的可怕不在于多么凶恶或者聪明绝顶,也不在于什么天生神力或者金刚护体,相反,皇帝也偶尔生病,有时候胃口好,有时候胃口差,会生气,也会为某些东西着迷,甚至有时候会犯糊涂,会做错事、说错话,甚至记错人……
皇帝只是一个凡人。
然而,皇帝真正可怕之处在于——掌握生杀大权。
王卷丝毫不怀疑,如果皇帝此刻下令,要把他拉下去处死,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他就要去见阎王。
当然,他还不想死。
作为太监总管,他手下有一堆干儿子,个个争着抢着要孝敬他,给他捏肩膀,捏腿,甚至帮他脱鞋、洗脚。
这日子,活得太舒服了。
有些干儿子拍马屁,说他是九千岁。
他不介意活九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