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徐云福的部队从洛水城撤离,直接进驻了四川;前后打过十几仗,把个罗家厚,也就是我们开篇的主人公墩子,锤炼成一名真正的军人。
此次进入高原,帮贡达土司打击对手并非真正目的;徐云福奉军政府命令,本着五族共和,维持国家秩序的原则拉拢亲政府力量,以方便政府对这一区域的控制。
贡达土司把状告到新政府,无疑他走对了一步棋;政府正准备在这些所谓的夷人中间,寻找实力雄厚,并在这片土地上有话语权的代言人,因此贡达土司阴差阳错成了政府扶植的对象。
身为军政府特派员的徐云福却有自己的打算。
徐云福戎马一生,尝尽军旅颠簸之苦,早已厌倦战火烽烟的残酷;他想趁机在这片尚未开发的土地上,大批种植罂粟,迅速积累财富,给自己以后的生活,找一条出路。
当下的新政府,正如火如荼开展禁烟运动;此处山高路远,土地广袤,实为种植罂粟的天选之地。
作为战败赔偿的四个寨子,几百亩土地,即将种下了徐云福从内地带来的罂粟种子。
徐云福手里掌握着大把军政府拨付的抚民资金,但他只拿出一小部分购买军火,剩下的都准备用来投入到鸦片种植当中。
此时,四个寨子的农户,已经习惯了祖祖辈辈给土司当牛做马的生活;当得知现在的老爷变成汉人,他们觉得头顶的天都塌了下来。
他们无法预知未来的命运将会是怎样的更加凄惨,于是只能选择逃离故土。
农户出逃前,被每个寨子的头人拦下;等待他们的不是皮鞭,而是白花花的银元。
世代生长在这里的每家农户,压根没见过那么多银元;与其说头人拦下他们,不如说是银元断了他们逃生之路。
面对分到手里的银元,他们疑惑、迷惘、难以置信。
长久以来,只有在收获季节,他们才能勉强填饱肚子;如今还没开播,正值青黄不接,他们却得到了大把银元,对于这些赤贫状态下的农奴,是极不合常理,甚至有违天道。
但银元飓风般的力量,很快便吹去他们心头迷茫的灰尘;于是,一幅忙碌的耕作图卷很快便在广袤的土地上展开。
孩子在前面牵起耕牛,男人扶犁,木犁使春天的黑土水一样的翻卷;撒种的女人把手高高扬起,飘洒进土里细碎种子的沙沙声,像春雨落下。
泥土的气息,种子的芳香在古老、神秘的土地上弥漫。
看吧,地头的田间小憩在这里竟演变成一场疯狂的游戏。
女人们蜂拥而上,把一个男人扑倒在松软的土地上,撩开男人的长袍,把新鲜的牛粪糊在他那不安分的东西上;男人则扯去姑娘的衣衫,让轻柔的春风从她们坦露的乳房上拂过;据说,这种游戏能增加土地的产量,因为这是播种的季节。
地头架起了大锅,锅里煮了又煮的酥油茶香气四溢。
“这难道不是世外桃源吗?”软椅里的徐云福对站在身边的罗家厚说。
“原来种田也能这么快乐。”罗家厚感叹道。
“家厚,你知道为什么吗?”徐云福对着阳光,眯起了眼睛。
罗家厚一脸严肃,“信仰的力量!”
“家厚长进了,的确是信仰的力量。”徐去福对下属的回答非常满意。
一个姑娘尖叫着从他们身边跑过去,一双浑圆的乳房像鸽子一样在胸前扑腾。追赶过来的两个男人跪伏在徐云福和罗家厚面前,徐云福笑着说:“赶紧起来,快去追吧。”
罗家厚已经面红耳赤。
徐云福挑起眼皮,“那个卓玛搬进寨子里了吗?”
罗家厚把手放在腰间的枪套上,低声说:“昨天银匠把她送过来时,天快黑了。”
徐云福说:“听说少爷因为赌气,才把她送给我。”
“这个我不知道,送来时一直哭哭啼啼,难分难舍的样子。”
徐云福欠了欠身子,叹息道:“让银匠把她带走吧,这里的下人,跟地里的牲口一样,甚至还不如牲口呢。”
罗家厚没有说话,抬头看向蔚蓝深远的天空。
晚饭后,罗家厚去找那个美丽的侍女卓玛。
石头房子里没有点灯,从昏暗中飘出凄婉的歌声。
罗家厚静静地守候在门外,歌声停止,卓玛从房子里走出来。
微光之下,卓玛衣着朴素,没有了往日的光洁鲜亮,脸上隐隐带着泪痕。
“让银匠来接你回去吧。”罗家厚轻声说。
“你说什么?”卓玛睁大惊讶的双眼,“你们也不要我吗?”
“不,你该回到你喜欢的人身边。”罗家厚沉稳地站在原地没动,远处传来耕作一天,依然嘹亮的农人歌声。
卓玛背靠石头房子的墙壁,嘤嘤哭泣道:“你们还不如杀了我。”
罗家厚愣了一下,“既然少爷把你送给了特派员,那么特派员就有权决定你的去向。”
卓玛垂下头,双掌按住石壁,泣不成声。
罗家厚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欲转身离开。
卓玛忽然追上来,抓住罗家厚的胳膊,跪在地上哀求,“我不能违背主子的意愿,求求你和长官说,我不想被捆在行刑柱上,要是你们嫌弃我,就给我个痛快吧。”
罗家厚扶起卓玛,一时语塞,过了很久才说:“在我们眼里,你是人,不是牲口。”
卓玛绝望地看着罗家厚,“我还不想死,让长官留下我吧,我弟弟索朗次仁生死不明,我要是再死了,谁管我的阿爸、阿妈呀......”
罗家厚的手被卓玛紧紧握起,无法挣脱。
“求求你带我去见你们长官,让我干什么都行,别让银匠带走我。”卓玛声泪俱下。
罗家厚感受到卓玛求生的强大力量,“好吧,你松开我,现在就去见特派员。”
卓玛松开罗家厚的手,把脸庞上的泪水向两边抹开,嗓音变得松驰下来,“少爷不喜欢银匠,一时生气,所以才把我送给你们长官。”
罗家厚没有说话,迈开脚走在前面,卓玛缓步跟随,罗家厚听见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