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了场滋润绵密的春雪。
第二天早晨,徐云福终于走出房间,站在官寨的楼上,向远方眺望。
从雪地上反射的阳光,锥子一样刺眼。
不知何时,土司太太来到徐云福身边,她没说话,也把目光投向远方。
“太太,春天的雪和天空一样纯净。”徐云福没看身边的土司太太,好像在自言自语。
“这里的一切都是圣洁的,但我们的心却在滴血。”土司太太表情木然。
徐云福仍然没看土司太太,“好吧,我看还是叫嘉波土司来你们官寨,咱们坐下谈谈吧。”
“谈谈?”土司太太一脸不屑,“特派员先生,你认为豺狼能和蕃狗和平共处吗?”
徐云福冷笑道:“也许会,我们不妨一试。”
“那好吧,嘉波土司为您准备了失望和羞辱,您就等着接受吧!”土司太太拂袖而去。
徐云福回房间以军政府的名义,给嘉波土司写了封信,贡达土司命自己的信使前往嘉波土司官寨送信。
信使很快回来了,嘉波土司没有回信,而是给“狗娘养的特派员”带来一双崭新的靴子。
徐云福不解其义。
土司太太一脸讥笑,“我们尊贵的客人,嘉波土司让您穿起靴子,滚得越远越好。”
徐云福被彻底激怒。
“马上把罗家厚找来!”徐云福命令卫兵。
罗家厚面对怒火冲天的长官,不知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
“从今天起,开始练兵,十天内务必教会他们使用新式武器。”
“是!”罗家厚挺身行礼。
午饭后,贡达土司官寨旁边那片空旷的土地上,泛起滚滚黄尘,战前训练正式开始。
一连几天,都是没完没了的走队列,喊口号。
贡达土司看着被自己人踢起的滚滚黄尘,直想去问徐云福,这样子练兵是否真能帮他打败嘉波土司。
几次欲言又止,贡达土司强迫自己耐下性子,徐云福说的十天训练期在贡达土司的煎熬中度过。
十天后,练兵场上仍是一片黄尘。
丝毫没有开战的预兆。
贡达土司和太太大骂徐云福,“这狗娘养的,真不知道他的脑袋里装了些什么,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
土司太太啐了一口,“发这么大火有什么用,你不会去问他吗?”
贡达土司迈开的脚又收回来,“我真是弄不懂这些汉人的心思,还是你去问他吧。”
土司太太很享受丈夫对自己的依赖,“给他换两个姑娘,再送他一百两黄金。”
第二天,徐云福找来太太,“姑娘还不错,金子你拿回去吧。”
土司太太一脸疑惑。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金子,是代表政府帮助你们,你们得明白。”
“你为什么还不下达开战命令?”
“太太,欲速则不达嘛!”
“你......”土司太太没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徐云福让土司太太坐下,“首先,你们的士兵虽然勇猛,但打仗还是要讲究策略的;其次,那些新式武器,必须让他们能够熟练使用,才能发挥这些武器的作用。”
“你是说我们的士兵愚蠢吗?”
“不,不,太太稍安勿躁,时候到了,我自然会下达进攻命令。”
土司太太很是无奈,她告诉贡达土司,特派员退回了金子,看样子还得耐心等待。
贡达土司抽刀砍断一截楼梯扶手,“有一天,我要让他和这个一样。”
这次,徐云福竟亲自来找贡达土司。
徐云福又递给贡达土司一封信,“把这封信再给嘉波土司送过去,希望他能识时务。”
这次信使给徐云福带回来的,是一包用牛皮包裹的马粪,徐云福“嘿嘿”笑了几声,“太太,这个不用您解释,我知道,他是让我滚蛋。”
练兵场上开始传来阵阵枪声。
连续而密集的枪声,新式武器在怒吼,机关枪在咆哮。
人们都知道,要打仗了。
三天后,贡达土司的武装部队,由罗家厚指挥,在边境集结完毕。
贡达土司带着少爷前来观战,十七岁的少爷蠢蠢欲动,但时刻都被父亲压制在身后。
快枪打得嘉波土司的士兵抬不起头,仅半天功夫,贡达土司便收复了所有失地。
罗家厚命令收兵。
贡达土司既兴奋又贪婪,“把子弹打进嘉波土司的官寨,让战火在他的地盘上燃烧!”
罗家厚没理贡达土司,拨转马头,带着士兵撤退。
“罗连长,你不能回去!”贡达土司大吼。
见罗家厚一点反应也没有,贡达土司又冲着自己的士兵大喊,“你们是的我家奴,给我往前冲,继续打。”
贡达土司抽出配刀,士兵无声从他身边经过,脸上毫无以前在他面前的惧色。
贡达土司挥刀向经过身边的士兵砍去,一声枪响,子弹打在贡达土司的钢刀上,钢刀脱手而飞;队伍最前方,罗家厚用嘴吹走枪口的蓝烟,贡达土司呆若木鸡。
队伍回到贡达土司的官寨,贡达土司急匆匆去找太太。
“快去和特派员说,我们得乘胜追击。”
“被嘉波土司抢走的土地......”土司太太问道。
“都收回来了,我们为什么不打进他的官寨,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豺狼,让他世世代代都记住,贡达家族有仇必报!”
土司太太低头沉思,“当时你没和罗连长说吗?”
“说了,他根本不听,有他在,我连自己的士兵都不能指挥。”
土司太太笑了笑说:“这些汉人,果然厉害!”
“快去和特派员说呀!”贡达土司急得满脸通红。
“不能着急!”土司太太得了徐云福的真传。
“为什么,如果现在不进攻,机会将悄悄溜走。”
“机会已经被我们抓在手里。”土司太太展开手掌,然后又握成拳头。
贡达土司怔怔地看着妻子,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把眼睛瞪成铃铛。
“设宴,犒劳得胜士兵!”土司太太眼神坚定地看向贡达土司。
官寨的天井里,整只羊下到锅里,被沸水呼呼地煮;茶水刚刚飘出香味;咕咕冒泡的油锅里浮起形状各异的面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