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瞧,那高台的屏风后头,坐着谁啊?”
第二场赛马还未开始,围观的百姓们闲来无事,便都偷着往高台上瞄。当朝九殿下和北凌的小王爷都在,百姓们平日里连本地的官员都不能得见,得了今日的机会,自然要多瞥上两眼。
“你们瞧,九殿下好像赏了什么物件给那北凌小王爷?”
“快看快看,小王爷给送到那屏风后头去了!”
“这后头定是坐着哪位女子吧!否则好好的男子,哪里要躲在屏风后头?”
“我瞧瞧!”
百姓们踮着脚尖,却也不敢太过造次。只一声锣鼓响,众人便也静下来,等着第二场赛马。
围观的人中,却悄默有人退了出去。
不多时,又有人左右瞧瞧,也跟着退了出去。
玄瑢居高临下,自是瞧得清楚。他唇角一勾,轻敲了敲木质的扶手。身后两个侍卫跨出一步,行礼后,也匆匆离开。
屏风后。
尹浔枝托着那黄绸包着的玉如意,只觉手心似有一阵灼热炙气。她垂下眼帘,轻叹出口气。她这会才意识到,自己那晚应承下的事,过于繁重。
她哪里有这样的心智,在权贵之中斡旋,还能全身而退?
九殿下当日只道予她说,阿姐的身份特殊,替名顶之,只要拿捏得当,那位小王爷就愿移驾去上京城,他会同她一道,干成这番大业。届时,也会在圣上面前为她美言一二。
只那一句话的冲击,便让她脑子发了热。
可眼下,这位鲜于小王爷的眼神那般明目张胆的攻城掠地。她似提线木偶般,只要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手中的如意沉甸甸的,她却再无往日里见着珠宝玉器的欣喜。赛场外又一阵惊呼声起,她没有丝毫心思,只抬眼,透过屏风,瞧那高位上的身影。
哪日,若她露了马脚,小殿下会护她么?
她轻放下手中的玉如意,伸手,抚上手腕上包裹整齐的纱布。她眼帘依旧垂着,盖住眼中情绪。
鼎州,君兰客栈。
二楼的客房两日前被人包下,这两日稀稀落落住进来几位爷,平日里悄无声息的,只扔给掌柜几两银子,让掌柜招呼客栈里的伙计,说他们主子爱清净。
今日城东头有热闹事,店里伙计都跑过去两个凑热闹。
掌柜守着客栈,打着算盘记账,却被一百姓打扮的来客敲了敲案桌,打断了思路。
掌柜抬眼一瞧这男子装扮,撇下纸笔,心中带着不满。他们的客栈,是鼎州价格顶顶贵的,眼前这男子,瞧这身行头,是万万住不起的。
“掌柜。”那男子一抖袖口,倒出来一小块银子,瞧着,得有十两,“烦掌柜给泡壶茶,让我在店里歇歇脚。”
掌柜一激灵,垮着的脸上瞬时堆了笑。
“贵客哪里话,只管随意坐,我这就去给贵客沏上好茶。”他折返过身,拿过那银子,用指甲掐了掐,这才对一旁守着的伙计使个眼色。
小伙计麻溜往后厨跑,掌柜刚要回到柜台后算账,就听那人压着声音道。
“掌柜,借一步细聊。”
老掌柜眼珠子一扫,迅速将银子塞进怀里,朝着那男子点头应和。
二人俯首低语几句,掌柜锁着眉头听完,抬头时,便是一副无措模样。他站在原地怔愣了会,直至小伙计端来茶水,这才缓过神来。
“行了。我也修整妥当了。”那男子却蓦地起身,也不碰那茶水,只一拱手,深深朝那掌柜瞧了一眼,“多谢掌柜款待。”
小伙计全程摸不着脑袋,只锁着眉眼盯着那人走出客栈,张圆了嘴欲去问掌柜,又见掌柜魂不守舍挪到了柜台后头。
“掌柜,这茶水?”他声音不高不低地问,半晌,也没得到回应。
小伙计纳闷,不解挠了挠脑袋,正欲走,就听柜台后,掌柜悠悠地道:“再泡几壶好茶,给二楼的贵客们送去。”
“可,可......”小伙计愈加费解,二楼的贵客可是有交代,莫要叨扰。
“快去!”掌柜见他不动,压着声音怒斥一句。
小伙计被唬得身子一颤,麻溜地又往后厨跑。
掌柜坐在柜台后头,眼神涣散地愣了会神,终是不放心,一拍大腿,也跟着上了二楼。
小伙计嘟着嘴,拖着茶盘正要往回退,转身又撞着赶上来的掌柜。伙计脑子一片糊涂,可还记得房里人让他噤声时的严厉。
他眼神躲了躲,又落到手里的茶盘上,无奈摇摇头。
掌柜并无呵斥,只使了眼色,让他跟上。两人又下到一楼,掌柜将人拉到僻静处,压着嗓子问他。
“楼上几位贵客,可都在屋子里?”
伙计手里还端着茶盘,不明白掌柜何意,翻了翻眼琢磨了片刻,支支吾吾,“有几位爷在,后头几间客房我还未敲门。”
掌柜将他手里的茶盘接过来,随意搁在一旁的四方桌上。
“那位公子,可在?”
他贴着伙计面上,声音压得更低。
伙计自然知晓,他问的那位公子,所指为谁。
二楼客房里住着的几位爷虽各有各的气质模样,可只有那位公子,同旁人不同,身上隐隐散着贵气。即便众人皆以公子互称,明眼人还是能瞧出来,谁是主子。
伙计被掌柜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唬住,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好。”掌柜放下心来,折返回柜台后头,只一抬手,吩咐小二,“你忙去吧。”
半炷香的功夫,掌柜坐立不安守在柜台后头,眼神却没离开通往二楼的楼道。不多时,就有十来个兵差,手持佩刀,踏步进了客栈。
“掌柜。”为首的兵差一眼瞧见柜台后的掌柜,走近几步,亮出自己的腰牌,“衙门里丢了东西,有人举报,说瞧着那小贼进了你们客栈。”
那兵差重新将腰牌别到腰上,横眉扫了圈四下空荡的茶厅,目光最终落在通往二楼的木梯处。
“上!”他一挥手,不容分说地带着那十来个兵差,晃晃荡荡上了木梯。
木梯本就老旧,这些兵差步子又重,吱吱呀呀,好一阵嘈杂声响。
“警察办案,请各位打开房门!”
那兵差停在二楼廊道中央,亮开嗓子,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