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目送女儿和孙女出门,就回到房间从抽屉的暗格里掏出一个盒子,开始慢慢整理。
“还剩几样东西啊!”林老爷子是跟着她进来的,不用看就知道自己妻子在干什么。
林老太仔细清点了几遍才回答:“剩下的也不是多了,但都是比较值钱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们啊!”林老爷子继续问道。
“给什么,给谁?”林老太没好气地说,“这是我的,我家的,我谁都不给,我留着带进棺材。”
林老爷子摇了摇头说:“这年头都改火葬了,你还能带着一起去烧掉吗?别说气话。”
林老太不屑地说:“我说了,这是我的,我就留着烧了。”
“还在等啊!”林老爷子岔开了话题,“灿君,算了吧!”
“不要叫我灿君。”林老太听到这个名字很激动,“就叫我老伴,或者老婆子,不要叫我灿君,更不要叫我娄灿君。”
“何必呢!”林老爷子轻轻叹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么多年了,算了。
当初的世道本就不好,他有些固然做得不好,但也是没有办法。”
林老太想了想,却抱紧了手里的拿着那个首饰盒子,思索了片刻道:“这盒子里的东西,我都留给我的宝,这是我留给她的嫁妆。”
“我会让溪溪不要动那个鼻烟壶,如果真的有人来找,就把鼻烟壶给他。”林老太哼哼道,“这么多年了,就算是我兄弟,他也就配得个鼻烟壶。”
林老爷子安慰地拍了拍林老太:“也许他们找来,就是为了多个亲人,不在意这些东西呢!”
“不在乎这些东西?我不相信,财帛动人心,这些东西可是价值连城。”林老太根本不相信会有人不心动,“看着吧!他们一定是为了东西才会找来。
我一个都不给,就只留给我的宝,我的宝虽然是女孩,我偏就都给她。”
“随你吧!”林老爷子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林老太又把首饰盒藏回了抽屉的暗格里。
“小君,女孩子不需要认字。”一个男声似乎又在林老太——娄灿君的耳边响起。
“妹妹,人生忧患识字始,粗记姓名可以休。”一个少年的声音也这样告诉她。
“这句话什么意思?”小小的娄灿君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怎么可能知道这两句诗的意思。
“意思就是人一生的风雨忧患就是从认字开始的,所以只要知道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这样平安快乐。”又是那个男声对她说。
“可是我连名字我也不认识,也不会写,他们嘲笑我,教书先生的女儿是睁眼瞎。”已经是少女的娄灿君对自己父亲抱怨道。
“不认字好,不认字平安。”这个时候男人已经病入膏肓躺在床上,“你收好盒子里的东西,如果你哥哥回来就交给他,
如果他回不来,你就看着处理吧!”
“哥哥去哪里了?”娄灿君有些不解地说。
“我不知道。”娄父说道,“我只知道,他去该做的事情了。”
“什么该做的事情。”娄灿君还是不懂。
娄父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不知道就好,不知道就能活着,你哥哥就是懂得太多,太有想法。
爹爹不该教他认字,只懂得种田就好了。”
说到这里娄父本来还在抚摸娄灿君头发的手,突然无力地垂了下来。
娄灿君怔怔地看着一生要强的父亲,默默地给他穿上已经准备多日的寿衣,藏好娄父给她的盒子,最后唤来了邻居帮忙。
娄灿君家在这个村子里外来户,好在她父亲是教书先生,后来解放以后又当了学校老师,所以在村里颇有名望。
因此来帮忙的人不在少数,其实娄父前些日子就不太好了,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唯一让娄父遗憾的是,他没有儿子送终。
娄父有一儿一女,早年逃难时候,娄母已经死在路上了,再后来儿子外出闯荡再没有回来。
娄父始终认为因为他写了某些文章的关系,才会被迫离开家乡,导致妻子死在了逃难的路上。
后来他又把那些救国思想传递给了儿子,导致儿子离家后生死未卜,所以他说什么都不再教女儿认字。
娄父过世的两个月后,娄灿君陪着村里的小姐妹去参加相亲,她就是陪着去看个热闹。
没想到小姐妹没有被看上,倒是她被相中了,被林文才(林老爷子)一眼看中。
毕竟娄灿君在同行的村姑中,还是比较显眼的。
媒人从中说和,好在娄父过世未足百日,娄灿君不想一个人呆在村里,就答应了林文才的求婚。
和他结婚搬到了城里生活,林文才也实现了当初了誓言,给她找了厂里的工作,答应送她去扫盲班。
娄灿君上扫盲班就是想知道,她哥哥当初要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可惜即使她很努力,到最后她也没能知道她要的答案。
不过没关系,他们(父亲和哥哥)既然把她排除在外,那她也不想知道了,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