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要你后悔,想要你安安心心的躲在我身后,可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从未想过。”
“是我不对,不该只听父亲一面之词,更不该恨你,你一切的痛苦与不幸,都是拜我所赐。”
“父亲伤你,害你,而我不仅不知情,却还恨你,沉儿,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想要好好补偿你,却都化为了泡影。”
“只要你醒来,什么三国统一,什么雄心霸业,我都可以不要,它们都抵不过一个真真切切的你。”
“我只要你,沉儿。”
“我还未曾向你悔恨,如今你却先离我而去,那我做这一切都不再有意义了。”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大可以找我报仇,为何,为何要这般对我。”
“回顾这十年来我所做的一切,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一串泪珠飘于空中,顷刻间便被染红。
梨花散开,易浅释的爱与恨也漫天散开。
劫后余生,留给月霎的只有经历生死与别离后的痛苦,伴随着鲜活挣扎的记忆,一缕一缕的钻进她的胸腔。
直到,埋入心房最柔软处。
野心与贪婪不知还要献祭多少生命才会结束。
乱世之中,人人都在翘首以盼。
盼望着久违的盛世。
这时间等得太久了。
仿佛经历了一场轮回,所有的生命皆已逝去。
而贪婪却仍旧持续。
曾经称霸一方的人,此时痛失心中所爱,仿佛也早已变成一具枯骨,一具干尸。
他抱着怀中的人儿,低下头,含着泪,轻轻吻在她的唇间。
冰凉的触感,令他心如刀绞。
月霎抹掉眼泪,急急慌慌的看着易浅释,带有无限的迫切与恳求,问道:“一定会有办法救她的,是么?”
易浅释沉默了半晌,沉重的摇了摇头,道:“沉儿死于神兵,魂飞魄散,再无轮回,这世间,再无她。”
月霎的双眼一下子黯淡,眼中所有的光都消散了。
她倔强的摇了摇头,道:“怎会如此?怎么如此?一定有法子的,一定有的。”
易浅释垂着头,英气的面容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一般,他沉默着不再说话。
他比任何人都想月沉复活。
可是一切都晚了。
见状,月霎嘴角泛起一抹笑容,却是那极为苦涩的,她道:“当年你的父亲费尽心机拆散你们,当他狠心废掉长姐的修为,当他断了长姐的全身筋脉,你在何处?
长姐命悬一线时,你又在何处?
你只是在恨她,怨她,恼她,你从来都不曾信过她。
十年过去,你应该知晓,你们之间再无可能。
纵然这些是你父亲所为,与你无关,但归根结底,这一切都因你而起。
我的双亲死于这场阴谋当中。
易浅释,换做天下任何一女子,都不会再原谅你,你却还总抱有幻想。
你所做的这一切,除了增加长姐的痛苦,践踏她的心,还有其他么?
你总是说要让她待在你的身边,可你有想过么?
她永远也不可能回心转意,就算你当了三国之主又如何?
长姐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面对月霎的指责与数落,易浅释的心就像被人生生撕扯成了两半,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说着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过了许久,他才颤颤巍巍的问道:“这十年,她过得好么?”
月霎眼带悲楚,道:“日日钻心,夜夜梦魇,活在悔恨之中,你觉得,她过得好么?
若不是为了我,长姐全无生念。
后来她得知,在她昏睡不醒之时,双亲为了救她而失去自己的性命 ,她宁愿死去。”
闻言,易浅释落下一颗泪,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那她还爱我么?”
月霎眼里含着泪,苦笑着,道:“或许长姐心中有你,不过只是那曾经罢了,是在十年前,如今她对你无爱,也无恨,你们之间已是陌路。”
听后,易浅释的双眼红得像浸出血来了一般。
他紧紧盯着已经沉睡的月沉,回忆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禁悲从中来。
形同陌路?
这本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他却亲手将它埋藏了。
“沉儿,余生,我只想陪着你,我们去寻一处任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别的事,我再也不想管了。”
“我叫沉儿,你呢?”
“在下易浅释,不过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在我幼小之时,母亲唤我小雨。”
“你母亲为何会叫你小雨呢。”
“因为母亲说,希望我长大以后,能够像雨水一样,在干旱的时候滋润大地与庄稼,做一个有用的人。”
“你母亲对你期望很高。”
“呵呵……”
……
“沉儿,你可愿与我同去竹国么?”
“愿意。”
还记得那时,沉儿初到竹国,见到倚竹楼时,那满眼的好奇与兴奋。
“这是我为我妻而建的。”
“那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可以。”
易浅释抬头望向灰沉的天空,忆起初见时的一切,他笑了,笑得那般开心,犹如孩童一般,可笑着笑着,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
渐渐的,笑容消失在他脸上,他一脸悲色,道:“沉儿,我的妻,从来都是你,从未变过。”
“长姐……”
天际之中,弥漫着月霎撕心裂肺的呼喊,她跌坐在地上,口吐鲜血,泪眼迷离的望着梨花烟雨处的尽头。
此时,她的心被人用刀在一瞬间狠狠剜了去,令她痛不欲生。
那个自小陪伴关爱她的长姐,终是离她而去了。
从此,这世间,再没有长姐。
她悲怆的想,为何?为何她费尽心机想要留住的人,却都留不住,寂风如是,长姐亦如是。
回顾半生,她一边前行,一边失去,直到再无可失,千疮百孔。
不过短短十几载,她却像过了数百年一样那般漫长。
月霎仰起头,一时间悲痛至极,口中不停的呕着血,似乎要将身体中所有血液都呕尽一般。
她无力的抬起手,眼前浮现出月沉的面容,正笑靥如花的看着自己。
她拼命伸出手去,想要握住月沉的手,却怎么也抓不住。
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重,渐渐的,她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