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絮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左胸口的心脏跳得厉害，眼底是挥之不去的血腥炼狱，即便坐着，身体还在不停的颤抖着，双腿都有些无力。
他穿书的时间也挺久的，但见到这种动不动就血流成河，满地尸首的画面，还是觉得很不习惯……
生在红旗底下的人，这辈子恐怕都习惯不了这样的场面。
马车已经开始缓慢往前走，可沐云飞却没有进来。
顾子絮顺着车帘晃动的缝隙，看到了男人正在驾车。
那车夫不知道什么时候逃走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子絮才又看向那对母女，发现那女人仍旧抱着孩子，看起来依旧没有丝毫的紧张和不安。
而且那原本一直紧紧抱着母亲脖子的孩子，竟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女人的脖子，虽然依旧窝在母亲怀中，却敢睁着大眼睛好奇打量着顾子絮。
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越发明显了。
顾子絮张嘴，本想问那女人是怎么回事，但是张了嘴巴，却又不敢问了，话语转而变成：“喝水吗？”
女人抬眸看他，眼底是感激，温声道：“多谢公子。”
顾子絮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有发现女人的脸色实在不好看，且嘴唇干裂，一看便知是许久没能喝水了。
他有些尴尬，毕竟他身边没水。
正要装模作样四处找找的时候，车帘被掀开，一只漂亮好看的手捏着水壶伸了进来。
顾子絮怔了下，赶忙接过来，拧开塞子，递给了那女人。
女人接过来后，又连连道谢，抱着怀中孩子的动作没那么紧了，包裹住孩子的黑色披风便往下滑落，露出了那孩子瘦小的身体。
虽着粗布麻衣，年纪也尚小，但这娃娃却长得粉嫩可爱，带着尚未褪去的婴儿肥，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水汪汪湿漉漉的，睫毛很长，梳着双环髻……
是个十分漂亮可爱的小姑娘。
虽说顾子絮从小就是爹不疼娘不爱，但他却从小就喜欢小孩子，看到这种年纪的小不点就喜欢逗一逗。
只是他也有分寸，知道古代的小孩儿七岁就得男女分席，虽说这种江湖小说不会太讲究，可还是得注意分寸。
所以也只是冲那小姑娘笑了笑。
没想到那小姑娘却忽然朝着他伸出手，白嫩嫩的手指头先是小心翼翼抓了抓他的衣服，大眼睛试探地观察他，见他面上带着笑，并不拒绝，又抓得更紧了些。
那女人见状，面上有些尴尬，试图把小姑娘的手拉回去，“这孩子……不懂事，还请公子见谅。”
顾子絮笑笑道：“无碍，我也很喜欢小孩子，难得她愿意这般亲近我。”
这般年纪的小孩儿，也能听懂大人说话了，虽从头到尾没开口说过一个字，此刻却有些高兴地想朝着顾子絮伸手。
似乎是想投入他的怀抱。
顾子絮正犹豫着要不要抱，那女人便赶忙把孩子更用力地抱在怀里，低声呵斥道：“不可！”
孩子倒是没发脾气，被呵斥了，乖乖窝在女人怀中，只是看起来精神萎靡了些。
女人喂水时，也喝得很没精神。
而顾子絮却有些尴尬。
他知道女人没有恶意，但毕竟是刚从现代穿书过来的，还不太习惯这边的规则，总有种对方在嫌弃自己的错觉。
但他没让自己胡思乱想太多，而是又拿出了之前囤的干粮，递给那女人道：“方才你们也没吃什么东西，孩子应当也饿了，便将就着吃一点吧。”
女人看着顾子絮的眼神里满是感激，泪光都出来了，声音也哽咽，“多谢公子。”
顾子絮有些不好意思，也没再怀疑女人方才的举动是嫌弃或是防备自己，笑着道：“不必客气。”
等女人低头小心翼翼喂那孩子吃东西后，顾子絮面上的笑容却收了起来。
敢喝他给的水，也敢吃他给的东西……
那么，这对母女与方才那帮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起初他因为女人跟那个男人是一对儿的，这孩子是他们的孩子，即便不是，看那男人对她们母女这般关照，想来关系也不简单，可如今那男人一行二十多人都死光了，凶手就在外面驾车，她不但丝毫不惧不恨，反倒很是自在。
到底怎么回事？
顾子絮思索不明白，头发都要愁秃了，结果那女人便忽然抬头看向顾子絮，轻声问道：“公子可是苦雨大师派来的？”
“啊？”
顾子絮愣了下，并不清楚苦雨大师是哪一位。
然后那女人又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杭天寺吗？”
听到“杭天寺”三个字，顾子絮总算有点印象了。
他跟假城主这一趟便是要去杭天寺，替真正的城主取回一样东西……
正要说些什么，马车便忽然停了。
只是一瞬间，顾子絮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掌心再次隐隐作痛，下意识往后边缩了缩。
车帘被打开，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视线内。
但他却未看顾子絮一眼，而是对那女人道：“下车，休息。”
女人怔了下，似乎也觉得顾子絮与沐云飞之间的关系有些怪异，不敢多问，抱着孩子便下车了。
顾子絮仍旧缩在马车内，向神灵祈求男人不要注意到他。
但下一秒，沐云飞还是看着他淡淡开口道：“下车。”
“……”好吧，那就下车吧。
下车后，趁着那女人不注意，顾子絮便赶忙贴着沐云飞，小声解释道：“城主，我方才什么都没说，我没透露太多。”
沐云飞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虽不知他是何意，但还是淡淡“嗯”了一声。
顾子絮便松了一口气。
既然“嗯”了，那便是不生气了。
不生气就好。
心一松下来，他便发觉自己有些饿了，但干粮就那么点，也不知道之后还有没有地方给他们囤吃的，便想着喝两口水充充饥。
结果刚把水壶拿起来，便给一只手给抢走了。
顾子絮气愤地看过去，对上假城主那面无表情的脸，又一秒谄媚笑着道：“您慢点喝，小心点，来，我帮您把塞子打开……”
可没想到男人并不喝，只是淡声道：“脏了，你别喝。”
顾子絮懵了。
脏了？
哪里脏了？
方才那妇人和那小姑娘还喝呢，还是你递给她们的呢！
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