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他还没有回过神来,骨妖顿时长啸一声,发出刺耳难明的哭泣声。
他只觉得眼前画面一转,自己孤零零的踏进了一处阴冷恐怖之地,脑海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只觉得,自己似乎属于这片土地,一份离开故土游子归乡的感情从他的心底渐渐发芽。
在他的正前方,一枚七尺高的石碑,立于地下。
“生死碑,幽冥界。”
叶天一愣,内心更加疑惑。
他踩着脚下的黄色土地向前,发出沙沙的声音。
在他的脑海,一名男子的声音在南海回荡,他眼前的画面,也一转再转:
冥界游历元年,幽冥地界,黄泉路上,数不尽的孤魂野鬼四散游离。
黄泉路尽头,奈河桥下,身穿蓝色窄袖上衣与长裙,及地的披帛悬挂于双臂之上的孟婆。将一碗又一碗的孟婆汤,递给了每一个从望乡台走下,阳寿尽数的亡魂。
将最后一名亡魂送走,孟婆柱起放在一旁的阴沉木拐杖。在这阴沉木拐杖之上,悬挂着一只泛着幽黄光芒的灯笼。
她看了看黄泉路上的孤魂野鬼,轻轻叹了口气。
这些孤魂,皆是阳寿未尽的人魂。
近来一段时间,枉死的冤魂越来越多,这黄泉路都快被塞满了,连彼岸花都变得稀疏了不少,隐隐绰绰的。
如今,正值彼岸花的花期,红的、白的,一簇接着一簇。让这荒凉孤寂的黄泉,平添了几分生命的气息。
孟婆佝偻着背,拄着阴沉木拐杖,缓缓走到三生石旁,盯着前方忘川内的一只漆黑如墨的亡魂,沉声道:“秦楚,自我接管这八百里黄泉,你便一只沉溺在这忘川之内。如今三千年过去了,我任期已满,你还不肯离开转世投胎吗?”
这忘川之内,皆是心愿未了,不肯离去的亡魂。
见到孟婆,其他亡魂唯恐避之不及,四散离开。
只有被孟婆称为秦楚的亡魂,神情恍然,喃喃道:“三千年?秦楚是我吗?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该去哪儿呢?”
孟婆摇了摇头,道:“三千年了,你的记忆里就只剩下这几句话了,都是可怜之人,唉。”
她叹了口气,不再看向秦楚的魂魄,反而自顾自的说道:“明日冥王登基,冥界大赦,你们都可以投胎了,我的最后一滴泪,也将在明日流干。我也该走我的路了。”
听闻孟婆此言,黄泉之内仍然留着前世记忆的魂魄霎时间沸腾了。
鬼哭遍野,兴奋不已。
秦楚仍然迷茫的在忘川之内泡澡,浑然不觉……
冥界第二日,午时一刻,新的冥王正式获得冥王印。
退位冥王鞎哭携带着引魂鉴与一名风姿绰约的蒙面女子抵达黄泉,站在了望乡台下。
这引魂鉴甚是奇特,散发着柔和的黄色光芒,与孟婆拐杖之上的灯笼光芒极为相象。
黄泉之内的魂魄,皆被其所吸引,踏上了奈何桥,分别走上了上中下三层。
秦楚也不例外,只不过,他在最后一个,且显得并不积极。
待到所有魂魄拥挤着跟在冥王鞎哭身后,争着抢着要跟靠前的时候,孟婆将一碗孟婆汤递给了鞎哭冥王。
鞎哭冥王放下引魂鉴,将其猛然刺入地面,他不舍得的看了一眼八百里黄泉,将手中的孟婆汤一饮而尽。
随后在一名鬼差的带领下,鞎哭冥王进了轮回井。
孟婆不舍得看了一眼鞎哭冥王,直到其消失。
她的脸上变得毫无表情,机械的将一碗接着一碗的孟婆汤递给了踏过奈何桥的各种魂魄。直到最后一个魂魄,秦楚从忘川之内趟过来的时候,孟婆神色一动,难得的多出了一丝温柔,道:“你啊,前世过了这么久,这奈何桥的上中下三层没有一层属于你,你没踏过这奈何桥,这汤我是给你,还是不给你?”
黄泉寂寥,一名鬼差将孟婆身后的鬼魂带走之后,这八百里黄泉只剩下了孟婆、秦楚与那名女子。
“汤……不喝汤。”秦楚嘴中喃喃自语。
孟婆目光中露出一丝疑惑与惊讶,道:“这三千年了,你终于说出第四句话了!”
“既然无法断善恶,那我这最后一碗孟婆汤,便不给你了。”
“孟婆,这不合规矩!”
蒙面女子出言阻止。
“这黄泉之主还没易主,我就还是孟婆,还轮不到你多嘴多舌!鬼差没来,你不说我不说,他又什么都不清楚,谁又知道呢?”孟婆怒道。
女子身体前移,欲动又止。
鬼差很快赶了过来,将秦楚带走。
等待秦楚与鬼差消失之后,孟婆将自己的阴沉木拐杖递给了那名女子。
“这八百里黄泉从此刻开始,便由你做主,你就是这黄泉的孟婆。在这之前,我希望我的最后一碗孟婆汤,留给我自己,你能答应吗?冥界法则,孟婆之位不可空缺,我不卸任,难以喝这孟婆汤。”
女子接过阴沉木拐杖,不解道:“你这是又何苦呢?做一名永生地仙不好吗?”
“你不懂!”
“我在黄泉三千年,受够了这无尽的孤独寂寞,看遍了万千生死。只有他陪着我,能偶尔听我说说话,又不会觉得烦躁。如今他走了,我又有何留下的意义呢?”
孟婆说完,端起本该给秦楚的孟婆汤,一饮而尽。
鬼差没来,今日也不会再来。
蒙面女子卸下脸上的面纱。
这是一张绝美的白皙容颜,鹅卵形的面庞,嘴唇不厚不薄恰到好处。搭配上她的修长而又凹凸有致的身材,所谓人间仙女也不过如此。
女子带着前任孟婆,将其带到了轮回井。
她看了一眼叶天进入的第一口轮回井,无奈道:“既然你愿意引他喝下孟婆汤,那就随他去吧。”
孟婆被推入轮回井,地仙法体在坠落的过程之中解散,露出一道茫然的淡金色魂魄……
冥王府邸。
女子拄着孟婆的阴沉木拐杖,化身成了一名老妇。
在她的前方,是一名穿着黑袍的宽脸男子。
她躬身道:“游离大人,黄泉已经特赦,所有魂魄皆已踏入各轮回道。前任孟婆……”
“说吧!”
冥王游离声音清寒。
“已经遁入人道了,现如今怕是已经投胎了。请冥王大人责罚!”女子声音颤抖。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以后就不要离开黄泉了,好好做你的孟婆,时间到了,我自会派人接替你的位置,升你做冥界督抚的。”
冥王游离摆了摆手,示意女子离开。
“谢冥王!”……
画面一转,叶天的脑海中再次多了一条信息:离阿界。
此刻,两道婴儿的啼哭声,一前一后落入两个不同的家庭。
津南府衙,陈府院落。
这陈府占地面积巨大,修葺品味极高。
某个院落内,一名浑身赘肉的接生婆,大声喊道:“老爷,恭喜,是个千金!母女平安!”
一位年近七十的方脸老者,身后跟着一帮子男女。
在他的身侧,则有一名三十岁的男子,与其模样酷似八分。
“哈哈哈,我陈家终于有后了!我陈剑风有孙女了!来人,大摆宴席三日,我要好好宴请亲朋!”
老者轻捋着七寸胡须,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笑容……
津北府衙,松城。
一个间有两间茅草屋,院落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落。一名穿着蓝色粗布的妇人,同样一脸笑意的从茅草屋走了出来。
院落中有一名汉子,衣裳褴褛,身体还算硬朗。
“恭喜啊,老秦,是个儿子!孩子他娘也没有事情。你也该想想,这孩子的名字,也是个大事情。”
妇人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留下了这名汉子,愁眉苦脸。
“老王头说,若是生男儿,在我们秦家这种家世,除了吃些苦楚,什么也没用,所以名字他就给你起了个秦楚。”
“这名字起的可真简单,我真的怀疑他是为了骗我两个窝窝头。”
“唉,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还不如生个女儿,待长大些送进青楼茶馆,多赚些银两来的实在。”
汉子在院落中来回踱步,喃喃自语。
叶天感觉自己好像在做一个梦,可这梦是那般的真实。
梦中所见,宛如自己亲身经历,他所看到的每一副画面,都清清楚楚。
然而,所有人的都看不见他。
一种孤寂悲伤的感觉,从心底蔓延。
……
迷离圣境,地下石镇,本来蹲在墙头的骨妖,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身上散发出柔和的灰色光芒。
这光芒笼罩了每一个人。
包括叶天在内,所有人神情呆滞,一动不动。
天循声望去,只见费岩后方一名弟子扭头便跑。